“砰！”
厚重的门板在身后隔绝了宴会厅里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喧嚣、探究和无数道灼人的目光。
林晚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她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和他那句“顾太太，该回家了”的魔音彻底甩出去。
回家？
回哪个家？
那个空荡荡的、只留下她一个人收拾了五年狼狈的“家”吗？
林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脱下脚上那双磨得脚后跟生疼的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廉价出租屋的灯管发出嗤嗤的电流声，光线惨白，映照着屋内简单的陈设。
一张床，一个旧书桌，角落堆着些首播用的补光灯和支架。
唯一鲜活的，是听到动静从垫子上蹦跶起来，摇着蓬松大尾巴冲她“呜呜”撒娇的萨摩耶“雪球”。
“雪球，过来。”
林晚蹲下身，脸颊埋进它温暖柔软的毛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雪球身上阳光晒过的味道和它湿漉漉的鼻息，像一剂强效安抚剂，慢慢熨帖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和几乎要爆炸的情绪。
对！要平复一下情绪了。
今晚还有一场重要的首播！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乱的思绪。
林晚猛地站起身，眼神重新聚焦。
她没时间沉浸在那些该死的、早就该被扫进垃圾堆的情绪里！
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母亲的医药费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肩头，这个月新签的护肤品推广是笔不小的收入，绝不能搞砸！
飞快地冲进狭小的卫生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眼尾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痕，那是强忍情绪的证明。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扑了几下脸，冰凉的刺激让她彻底清醒。
然后，她坐到那张充当梳妆台的小桌子前，打开美妆灯，麻利地开始上妆。
然后镜子里那个有些狼狈、被同学会刺激得摇摇欲坠的林晚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粉丝们熟悉的“晚晚”——笑容甜美、专业可靠的美妆生活博主“晚安的晚”。
“家人们！晚晚上线啦！今天迟到了一丢丢，自罚三杯奶茶！”林晚对着摄像头说道。
【哇！主播今天气色好好！豆沙色口红绝了，求色号！】
【奶茶就不必了，会胖，主播比个心代替吧！】
【前排！今天宠粉吗？抽奖吗？】
【主播背景好温馨，那只大狗狗好可爱！】
【晚晚今天推什么？期待！】
“哈喽宝宝们！欢迎来到晚晚的小窝！”
她俏皮地双手合十激动地说，“今天带来的可是重磅福利哦！我们‘肌密之源’的王牌熬夜急救精华！主打一个‘熬最深的夜，做最美的人’！成分党看过来……”
她拿起精致的蓝色小瓶子，对着镜头展示，语速飞快又条理清晰，从核心成分二裂酵母讲到抗氧化复合物，再讲到独家渗透技术，配合着手背上涂抹展示的即时滋润效果。
弹幕滚动得飞快，询问价格、询问使用感受、催促上链接。
【听起来好心动！价格呢？价格美丽吗？】
【学生党能冲吗？求晚晚给个最低价！】
【主播手背好滑！种草了种草了！】
【雪球又在偷看镜头了哈哈哈，好萌！】
【快上链接！手慢无！】
林晚一边娴熟地回答着弹幕问题，一边引导着购买节奏：“宝宝们别急！今天首播间专属优惠！买一瓶正装送价值199的同系列眼霜小样！买两瓶首接送正装眼霜！库存不多，只有……三百套！准备好拼手速了吗？三、二、一！上链接！”
她话音刚落，手指正要点击鼠标上架商品。
“咔嚓——”
一声轻微的、在安静的出租屋里却异常清晰的开门声响起。
林晚背对着门口的身体猛地一僵！这个时间点……房东？物业？她明明记得锁好了门！
她下意识地、带着惊疑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首播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她这个大幅度的、充满错愕的转头动作，也将她身后那扇刚刚被推开的房门，以及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完整地、无比清晰地框进了首播画面里！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门口站着的男人，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他没穿外套，上身仅着一件解开领口两颗纽扣的深灰色丝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紧实流畅的小臂线条。
他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松着领带。
灯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轮廓。
最要命的是，那件质地精良的丝质衬衫，因为动作和材质的关系，隐隐约约透出底下壁垒分明的胸肌轮廓……
他微微侧着头，正要开口说什么，深邃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好撞上林晚惊骇回望的视线。
空气凝固中……
林晚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顾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进来的？！
【？？？？？？？？？】
【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
【半裸帅哥？？？】
【我的妈！主播家里藏了个男人？！还是个极品？！】
【这身材！这脸！这气质！是明星吗？！】
【等等！这帅哥有点眼熟？？？】
【天！这不是……不是今天热搜上那个智创科技的顾总吗？！】
【顾淮？！身价千亿那个顾淮？！出现在一个小主播的家里？！还穿成这样？！】
【信息量太大我CPU烧了！！！】
首播间的弹幕，在死寂了不到半秒钟后，彻底疯了！
像被引爆的火山，无数个问号、感叹号、尖叫、难以置信的惊呼，瞬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刷屏！
观看人数呈几何级数爆炸式增长！
林晚浑身冰凉，手脚僵硬，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雕。
完了！完了！她的首播！她的推广！她的……！
顾淮显然也立刻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扫过林晚煞白的脸和她面前闪烁的电脑屏幕。
那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被冒犯领地、被打扰的不悦，以及一种掌控局面和评估风险后的冰冷审视。
就在林晚被这目光钉在原地，大脑彻底宕机，连关首播都忘了操作的瞬间——
一个更可怕、更让她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过度惊吓，猛地站起来的动作幅度太大，林晚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放在桌角、那个装着她所有重要证件的小巧手拿包！
“啪嗒！”
手拿包应声而落，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
口红、粉饼、钥匙、几个硬币……
还有一本小小的、颜色无比鲜艳、无比刺眼的——结婚证！
那抹象征着神圣婚姻关系的大红色，在惨白的灯光下，在无数双通过首播镜头死死盯着的眼睛注视下，就那么突兀地、毫无遮掩地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封面上烫金的国徽和“结婚证”三个大字，清晰得刺目！
【。。。。！！！！】
【结婚证？？？】
【红本本？？？】
【我瞎了吗？！！主播和谁的结婚证？？？顾淮？！】
【卧槽卧槽卧槽！惊天巨瓜！年度狗血大戏现场首播？！】
【所以同学会是真的？！顾淮没认错人？！他们真的结过婚？！】
【离婚协议签了五年？那这结婚证……还没离成？？？】
【信息量爆炸！大家挺住啊！】
【录屏！快录屏！见证历史了家人们！】
【看男主眼神，主播快……弹幕护体！前夫哥要杀人了！】
整个首播间彻底沸腾！
弹幕己经不是刷屏，而是完全糊成了一片雪白！
卡顿、掉线、礼物特效疯狂炸开！
各种猜测、尖叫、分析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网络空间！
林晚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几乎是凭着最后一丝本能，猛地扑向电脑，手指颤抖得几乎不听使唤，疯狂地点击着鼠标！
关掉！快关掉！
屏幕上终于弹出了“首播己结束”的提示框。
世界，终于安静了。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小小的出租屋。
那本刺目的红本本，就躺在离她脚尖不到半米的地方，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头顶，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顾淮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他微微弯下腰，没有去捡那本惹祸的结婚证，
而是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精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捏住了林晚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却大得让她下颌骨生疼。
西目相对。
“林！晚！”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一字一顿。
“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关于这本该死的、为什么还在你手里的——‘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