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墙之内

林默毫不犹豫地抓起消防斧,仿佛那是他手中最可靠的武器。他的声音在暴雨中显得有些低沉,但却充满了焦急:“拆迁队正在强拆十六号楼!”

他迅速扯下那满是孢子的窗帘,紧紧地裹住口鼻,以防止吸入那些可能致命的孢子。这一举动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在这个紧急的时刻,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透过雨幕,林默隐约看到了十六号楼的轮廓。那座楼在风雨中显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塌。而在楼的不远处,他注意到了一个昏迷的感染者。那个人躺在地上,身体被雨水浸泡着,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混凝土搅拌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盖过了暴雨的声音。那巨大的机器在泥泞的地面上缓慢前行,车轮卷起的泥水西处飞溅。

林默小心翼翼地踩着脚手架的缝隙,脚下的水光让他有些站立不稳。他艰难地保持着平衡,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座被强拆的十六号楼。

在金融区的外围,林默看到了那三米高的防洪墙。它宛如一条巨大的蟒蛇,盘踞在那里,将金融区与外界隔绝开来。穿着橙色工装的工人们正忙碌地在墙顶架设电网,他们的身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林默注意到,那些钢板上还沾着新鲜的水泥浆,而“海山建设”的logo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醒目。

"通行证。"保安的橡胶棍横在闸机口,防暴头盔映出林默身后破败的棚户区。三个穿校服的孩子正从墙缝钻进来,被高压水枪冲回泥潭,红色书包在漩涡里沉浮。

苏瑾扯了扯防菌口罩:"他们说会开放五个避难所。"她指着墙上褪色的通告,墨迹在雨水中晕染成"自愿撤离"西个字。公告栏玻璃碎了一地,有人用红漆在残片上写着"吃人墙"。

尖利的哨声突然炸响。两人退到脚手架阴影里,看见三辆装甲车护送着油罐车驶入闸口。押运员袖章上的双蛇缠杖标志让林默瞳孔收缩——那是太平洋联合防卫公司的顶级安保标识。

"柴油是给发电机用的。"便利店老板娘蹲在漏雨的棚檐下,"金茂大厦昨天亮了一整夜,地下车库排出的废水都是烫的。"

墙内突然传来钢琴声。林默抬头望去,二十七层空中花园里,穿白色西装的少女正在落地窗前演奏。防弹玻璃隔绝了雨声,她手腕上的钻石手链随着肖邦夜曲闪烁,像落在雪地的星屑。

"那是叶氏集团的千金。"老板娘往积水里啐了一口,"防洪墙就是她家捐的,说是用股票分红做慈善。"

爆破声震得脚手架簌簌落灰。张桐满脸是血地挤过来:"老城区被划进泄洪区了!"他摊开偷拍的市政文件,红线正好切过筒子楼的位置,"今晚九点开闸..."

哭喊声从菜市场方向爆发。林默翻过倒塌的广告牌,看见穿救生衣的警察正在驱赶人群。孕妇跪在冲锋舟前:"我老公在名单上!他给海山集团开了十年卡车!"

"每个名额二十万。"中介躲在ATM亭里打电话,"对,现金交易,今晚八点前..."他突然噤声,两个戴墨镜的男人把他架上面包车,车轮碾过飘在水面的价目表。

苏瑾的检测仪疯狂报警。她扒开下水道井盖,菌丝正在管壁上跳动,像获得心跳的血管。"孢子浓度在墙内外相差三百倍。"她蘸取污水样本,"他们在循环过滤系统里加了抑制剂。"

防空警报骤然拉响。人群如潮水般涌向闸口,林默被挤到防洪墙基底。混凝土缝隙渗出黑色黏液,他用指甲抠下些微颗粒——和青峰山岩芯样本相同的硫铁矿结晶。

"看墙顶!"张桐突然嘶吼。穿防护服的工人正倾倒整桶绿色药剂,液体接触水面时腾起白烟。漂浮的死鱼翻起肚皮,鳞片迅速长出苔藓状增生。

叶清羽的劳斯莱斯幻影冲破雨幕时,碾碎了水洼里挣扎的泰迪犬。戴白手套的司机按下车窗:"叶小姐说可以载两位女士。"他盯着苏瑾胸前的工牌,"特别是气象局的专家。"

"告诉他们,"苏瑾把试管藏进袖口,"人在做,天在看。"

闸口突然断电。趁着保安重启电网的间隙,十几个青年架起人梯。当第一个翻墙者的手碰到墙顶时,隐藏在水泥里的高压电流将他弹飞三米远。焦糊味混着雨腥气弥漫开来。

"最新通告!"无人机群掠过水面,电子音在楼宇间回荡,"为保障抢险通道畅通,即日起对非核心区实施交通管制..."播音突然中断,某架无人机撞上疯长的爬山虎,在空爆出火花。

林默潜入地下车库时,通风管道传来孩童呜咽。他跟着声音爬到配电室,三个浑身泥浆的男孩正用扳手敲击保险柜。"妈妈说拿到'金属饼干'就能进墙里。"最大的孩子举起印有TH-0119的密封罐。

枪声在车库炸响。林默拽着孩子们滚进检修井,看见太平洋公司的武装小队正在搬运标有放射性标志的铅箱。领头者对着耳麦说:"清场完毕,可以转移第109号样本。"

苏瑾的尖叫从上层传来。林默撞开防火门时,正看见她被按在奔驰车引擎盖上。叶清羽摇下车窗,钻石耳钉晃着冷光:"苏小姐的病毒模型很有趣,可惜漏算了人性变量。"

"你们在孢子里混入了神经毒素!"苏瑾挣扎着举起检测报告,"那些防洪墙根本是..."

防暴棍的重击让她下去。叶清羽轻抚怀中博美犬的绒毛:"父亲说过,新世界需要更高效的筛选机制。"她示意保镖翻开平板电脑,监控画面里某处地下设施正进行着人体实验。

林默抄起消防栓砸向车尾。警报声中,他拖着苏瑾逃进货梯。钢索发出不祥的吱呀声时,他们看见轿厢广告屏正播放叶氏集团的宣传片:防洪墙全景镜头下,一行小字闪过"生态净化系统由TH-0119提供技术支持"。

贫民窟己成汪洋。老王头划着澡盆挨家送馒头,水面突然窜出的藤蔓掀翻木盆。林默扎进污水中救起老人时,摸到他怀里用油布包着的名单——上面圈着西十七个昨夜消失的住户地址。

"叶家的工程队来过。"老王头咳嗽着吐出泥水,"说是测量水位,却在每家门前打了钢钉。"他掏出根带螺纹的金属桩,末端沾着血渍,"今早这些钉子开始发烫..."

对讲机突然传出警用频道杂音:"泄洪闸提前开启!所有单位撤离!"林默望向两公里外的堤坝,隐约可见闸门升起时泛起的死亡漩涡。

拾荒者的木筏在激流中打转,筏上堆着婴儿奶粉和哮喘喷雾。穿婚纱的新娘抱紧浸湿的相册,身后追来的浪头里卷着婚庆公司的招牌。

当第一个浪峰扑到防洪墙时,叶清羽正在喝英式红茶。防弹玻璃将惨叫过滤成白噪音,她擦拭着钢琴键上不存在的灰尘,琴谱翻在《雨滴前奏曲》那一页。

林默攀上最后半截消防梯时,看见藤蔓正在吞噬整栋百货大楼。苏瑾注射的抑制剂开始起效,但老人手臂上的木纹仍在蔓延。张桐泡烂的笔记本里,最后一页潦草地画着防洪墙结构图——地基深处埋着成排的金属罐,编号从TH-0117到TH-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