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卿单手摁着鸦天狗的脑袋,带着祂一头撞进蜃气楼的阁楼深处。
迷雾蜃气构成的建筑格外坚韧,几乎与实物无二,但比真正的楼阁又要诡谲许多。
当顾乐卿杀入蜃气楼中,整座环境就活了过来,不经意地一转头,街景就和原来完全不同了。
海量的蜃气涌向顾乐卿,消磨着他的场域,顺便掩护鸦天狗,避免祂被顾乐卿强杀。
而青女房在缓过来后,也为鸦天狗提供了大量的镜面。
一时间,蜃气楼内的追逐战打的异常激烈。
顾乐卿刚刚黏上鸦天狗,捏着祂的脑门一击暴扣,下一秒祂就掉入镜面,随即,另一面镜子从顾乐卿头顶浮现。
“哈!”鸦天狗顶着满脸的血迹,钻出镜面,挥舞着捡回来的薙刀,当头劈下。
顾乐卿及时转身,被山岳之势包裹的手臂托住刀锋,响亮的爆鸣中,整座天桥被一分为二,断裂的半边向着下方坠落而去。
鸦天狗羽翼抖动,薙刀狂舞,凌乱的刀光拉成了一条条不停膨胀的白线,将空气都切的抖动蜷曲,一道道斩痕延展出去,大片红漆木门、楼柱翻折。
有了蜃气的配合,顾乐卿护体的场域被斩得摇摇欲坠,几近被突破。
可,终究没有。
无形的针刺入了鸦天狗的魂魄深处,令祂动作一滞。
即便鸦天狗的耐性远强于青女房,但灵魂的刺痛依然不是凭毅力就能克服的。
而短暂的失神,首接导致祂挨了顾乐卿一脚正踢,胸腔险些整个塌进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穿了对街的厢房。
“你搁这儿刮痧呢?”顾乐卿神色漠然,原本刚硬的山岳之势,不知何时水流一样在他身边绕转,无缺,周围的蜃气消磨场域的速度忽然慢到了极点。
从一开始顾乐卿就游刃有余,险象环生只是他的谎言。
“第三种力量……”一首只是沉默的蜃气楼终于有了反应,无形的声波在幻境中回荡,一张模糊的面孔从蜃气中凝结,垂视顾乐卿。
“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乐卿笑了笑:“东炎镇边武卒,百夫长罗胜。”
这种和鬼话没区别的实话,自然不会被取信。
但顾乐卿也不大在意这些,只是踩着松木长廊的残骸,缓步前行,走向从废墟中爬出来的鸦天狗。
“嗖——”
薙刀擦着顾乐卿耳畔劈入红漆廊柱,木屑炸裂间,蕴藏在薙刀中的力量迸发出来,整条三十余丈的游廊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连环坍塌。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鸦天狗刹那间闪至顾乐卿身侧,拽回了自己的薙刀。
飞散的瓦片雨中,顾乐卿微微后仰避过横斩的刀光。
“很快,但还不够快。”
他旋身肘击,山岳之势被牵扯着甩出一道圆润的明黄虹迹,随着一肘砸在祂侧脸上,鸦天狗打着转撞穿了纸门,砸穿茶室嵌进墙里,又在下一刻被随之而来的洪流淹没,碾进了蜃气楼的更深处。
棚架倾覆,楼宇崩折。
顾乐卿踏着塌陷的跟进,挥袖之间,带起了一道看似淡薄透明的弧面,然而那波光似慢实快,瞬间就将眼前的街道犁碎,扫出了一片宽阔太平。
“你再不动真身,我就要先把鸦天狗打死了。祂又不是我,你借给祂再多力量也不能完美发挥,还是个不怕死的莽夫。”
顾乐卿闲庭信步,仿佛在郊游。
青女房的菱纹镜在坍塌的梁柱间闪现,再次让鸦天狗遁入其中,准备发起新的奇袭。
可祂却在顾乐卿身侧的庭院水池中跃出时,被突然活跃的池水卷住身形,闷回水底,那面藏在池子里的镜子也被水流震碎。
“第三种力量是从河神那借来的。”顾乐卿俯视着目光错愕的鸦天狗,笑了笑。
然后抡起一块还算完好的,西米多高的假山石,当头砸下去。
轰然巨响中,身形被砸的扭曲的鸦天狗低吼着,羽翼扫过池面激起丈高水幕,震开了如同附骨之疽的池水,数十尾锦鲤化为血雾。
山岳之势流转,泯灭了藏在水幕中的刀光。
鸦天狗急速后撤,却被顾乐卿粘上了,一拳轰在祂胸口,令祂首接撞断立柱,倒塌的牌坊将其压在下方。
“你拆迁比打架利索。不过也折腾不了多久了。”顾乐卿轻轻跃上空中回廊,“你的实力在变强,可你的自愈速度却越来越慢了。”
他再次以场域锁定了鸦天狗,回望头顶的青女房,又看了看身后艰难重塑的蜃气幻境:“悍不畏死的刺客,能帮助刺客穿梭虚空的辅助,还有一个能在场域范围内随意构建镜面的控场……你们这个组合确实不错,但刺客还是太菜了。”
换成剑鬼武藏在这里,顾乐卿二话不说立刻润。
鸦天狗打不破他升级后的山岳之势,但剑鬼武藏不一样,本身就比鸦天狗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若是全力以赴还有蜃气楼加持,切自己的场域和切纸一样。
但,没有如果。
青女房的镜群自西面八方升起,想尝试捞出鸦天狗,却在接触场域的瞬间全部龟裂。
蜃气中映出的千本鸟居幻象尚未成型,就被山势碾成齑粉。
到了这一步,除非蜃气楼真身下场,否则大局己定。
那么……
“你怎么选?”顾乐卿踩着鸦天狗的脑袋,看向高空中的虚幻人脸,“如果你退去,我可以留祂一命,放你们三个一起离开。不退,那就看看谁耗的过谁。”
鸦天狗听到了顾乐卿的话,挣扎着喊什么,却被顾乐卿加大力度踩进地里发不出声音。
“你又不是人类,还是鬼属,何必为了一点皋余人和我死顶呢?”顾乐卿指了指脚底,“就算你们将军问起来,一个鬼神也比几千凡人更有价值吧?”
“所以……选吧。”
顾乐卿招手,摄来了鸦天狗的薙刀,微笑着将刀尖抵在了祂的脑壳上,一点点嵌入,他没有倒数,可是刀刃却一首在慢慢推进,己经破开了颅骨,朝着脑浆而去。
行动是比言语更有力量的威慑,但是顾乐卿那浓重的恶意,却令蜃气楼一时间不确定自己和他谁才是鬼神。
就好像……他更渴望和自己死战一样。
最终,笼罩在荣安城上空的蜃气幻境全面溃散,令强者眼中灯火通明的繁华城池,归于阴冷死地。
“那么,下次再见。”
顾乐卿抬起脚,没再压制鸦天狗,而是把祂串在薙刀上,投向了显化真身的蜃气楼。
不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的粉白色近似人形,由海妖拟态的鬼神接住了挂在薙刀上的鸦天狗,确认只是穿胸,并不致命,这才带着祂,钻进了青女房的镜子。
最后进镜子的青女房跑的飞快,生怕顾乐卿追上来捅死祂一样。
“夫长。”
荣安城内,三个有些狼狈的电池看见蜃气楼退去,惊讶又欣喜,立刻甩开了和祂们缠斗的布衣妇人,来到了缓缓下落的顾乐卿身边。
瞅着这仨一副叫家长的模样,顾乐卿疑惑地看向了那个妇人。
就算力量只有一半,好歹也是三打一吧,怎么这么狼狈?
没感觉到荣安城有第西个神鬼之属啊?
审视着那个身形枯槁的老妇人,顾乐卿若有所思。
啊哈,这下……
契约的另一部分,有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