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中八幡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顾乐卿。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十来天没见，一个奄奄一息的凡人就己经强大到这种地步。
更无法理解，为什么顾乐卿在被神鬼追杀时，还有胆子回来袭击荣安城。
“嗬……你……”
羽中八幡竭力从不停溢血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艰涩的音节，但回应他的，是迅速在他眼前放大的鞋底。
砰。
羽中八幡的头颅被顾乐卿一脚踩进地里。
压根没兴趣听对方遗言的天魔抬起头，看向缓缓凝实的通天楼台：“有点大啊……蜃气楼？”
顾乐卿打量蜃气楼时，高空中也传来了怪异的尖啸：“妖鬼罗胜！”
“……能别叫那尬的不行的绰号吗？”顾乐卿视线扫过，锁定了蜃气楼中和其他鬼影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
一个背生双翼，身形佝偻，面红长鼻，拎着一把狭长的薙刀，蹲在一片楼阁的飞檐上，盯着他怪笑，刚刚嚎那一嗓子的就是祂。
另一个则躲在鬼影之后，从缝隙中偷窥着顾乐卿，蓬头垢面，怀里抱着镜子，咧嘴笑时露出一口黑牙。
如果在其他类似世界的见闻能完美套用，那这俩应该分别是鸦天狗和……青女房？
鸦天狗还不错，马马虎虎过得去；青女房给他的威胁感得和金聿山神坐一桌，甚至可能还弱一些——金聿山神只是操作拉胯，本身力量积累并不少。
至于蜃气楼……这个有点猛，跟剑鬼武藏比，哪个更强一点还真不太好说。
一般来说，如果想一挑三，肯定得优先从弱点突破，把青女房给做了。
但顾乐卿的注意力却在鸦天狗身上。
他不确定青女房是不是那种特别会苟命的类型，可他确定，比起剑鬼武藏那个崽种，鸦天狗才是真武痴，很头铁。
“这个绰号有什么不合适么？”鸦天狗挠着头，俯瞰顾乐卿，“称你为邪鬼，是我等的认可。或者，叫你第六天魔王？”
“……”
槽点有点多。
顾乐卿沉默片刻，放弃了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对话，伸出手，对着鸦天狗招了招。
“来。”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却让鸦天狗瞬间狞笑起来。
祂攥紧薙刀，双翼招展，短暂蓄势后，足下用力一蹬飞檐，刹那间化作离弦之箭刺向顾乐卿。
本就不算太明朗的夜色中，鸦天狗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一眨眼便己经到了头顶，手中薙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对着顾乐卿的头颅狠狠刺下。
但鸦天狗这一击终究是落空了。
明黄的大幕迎面而来，山岳之势裹挟而上，鸦天狗的薙刀就像落入了琥珀中的虫子，从一开始的势如破竹到后来的迟滞艰涩，这短暂的缓冲己经足够顾乐卿躲开致命一击。
鸦天狗察觉到了不妙果断撒手，也不执着拔回兵器，第一时间抬手招架，堪堪接住了顾乐卿的一记首拳。
“挡不住！”
几乎在接下这一拳的瞬间，鸦天狗便意识到了这点。
可祂想依靠速度灵活卸力时，压在身上的山岳之势却陡然变得无比沉重。
最终，这一拳实实在在轰到了祂交叉在身前的双臂上。
“咚！”
置身于场域中，这一拳并非纯粹的首击，而是把祂摁在砧板上捶打。
又像是两片铁板拍在了一起，紊乱的波纹在场域中回荡，原本还算透彻的场域像是泛起了雾，那是极为剧烈的共振。
只此一拳，鸦天狗差点被顾乐卿捶成烂泥，浑身开裂，一瞬间飙出的紫黑血液都被震成了雾，从上到下的骨骼噼里啪啦一阵炸响，估计没少断。
当初喜童子没挨上的一拳，现在落在了鸦天狗身上。
一拳得手，顾乐卿毫无留手的想法，牵动场域，牢牢锁住鸦天狗，不让祂拉开距离，侧身抬腿一脚踹向祂的脑袋。
眼看他就要踢碎鸦天狗的头颅，一股陌生的场域生生撕开了山岳之势，无穷雾气涌入，一点点把鸦天狗从诗季的锁定中释放。
与此同时，一面镜子出现在了鸦天狗身后，青女房探出双手，想将祂拽入镜面中。
“嗯？当我不存在？”顾乐卿眯起眼，瞳孔中漆黑的光华闪烁。
原本正想捞人的青女房如遭雷击，痛苦地尖叫起来，但祂却没有放手，硬是把鸦天狗带离了场域。
蜃气楼深处，浑身糜烂的鸦天狗从镜面里掉了出来，死狗一样瘫着，但几个呼吸过去，开裂的伤口却不再流血了，伤势愈合的相当快。
“好强……”
鸦天狗扶正了被打断的鼻子，眼神火热，胡乱抹了抹脸上的血液就爬起来，准备再和顾乐卿激情碰撞一下。
祂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了青女房，却有些惊讶：“你怎么了？跟要死了一样……”
青女房蜷缩着，不停抽搐，哆哆嗦嗦地道：“我的魂魄受创了……他借了不止一位神鬼的力量，另一位是鬼，还是偏向魂魄领域的鬼。”
不止一位？！
鸦天狗惊讶之后，又一脸理所当然：“能无视诸神庇护杀死赤坂有乐的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倒也正常。”
以疯癫著称的青女房也不疯了，忍着痛苦看着鸦天狗，眼神仿佛在看二逼。
这哪正常了？
先不说截然不同的力量是怎么在他体内和平共处的，光是一个凡人可以轻松掌握灵魂的力量，这就己经很有问题了。
但看了看没一会就变得活蹦乱跳的鸦天狗，青女房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先去帮蜃气楼了。”
鸦天狗见祂闭口不言，也懒得追问，一振双翅，扑向了下方彼此倾轧的场域。
明黄色的场域和蜃气楼的幻境疯狂对冲，衔接之处发出了仿佛热锅滚油的声响。
一番僵持下，顾乐卿确认，自己耗不过祂。
再看了一眼重返战场的鸦天狗，顾乐卿便也放弃了以己之短碰敌之长，收缩场域，降低对抗的压力，然后……
明黄色的流星拔地而起，半空拦截了鸦天狗。
毫无意外的，鸦天狗坠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