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立刻上前把人揍一顿，拽回去，可双脚却像扎了根。
江峥从阴影中走出，他走得慢，夜风掀起他黑色T恤的下摆，露出腰间还未消退的淤青，那是下午打架时留下的。
杨硕正准备带陆砚清回酒店，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声音冰冷：“陆大少爷怎么会在这啊？”
李总和杨硕循声望去，没想到是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男生就站在五步之外，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杨硕开口问道：“你谁啊？”
“关你屁事。”江峥语气冷硬，目光始终锁定在陆砚清脸上，“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见对方语气不好，杨硕怒了，“你吼什么？！他爱几点回几点回，关你屁事”
杨硕猛地站起来，酒精的作用下让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卷着落叶在三人之间打转。
江峥眼神阴鸷地盯着陆砚清，嘲讽道：“陆大少爷这是在外面野够了，终于舍得滚回别人施舍的地方了？”
“施舍？！” 杨硕的怒火“噌”地一下被彻底点燃，酒精和护短的情绪冲垮了理智。
他猛地指向江峥，声音愤怒：“谁他妈需要你施舍？你们那个破地方谁稀罕？！”
陆砚清听见有人说话，像是江峥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吵起来了。
他抬头怔怔地望向面前两人，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缓慢处理着眼前的状况。
陆砚清踉跄着站起来想拉开两人：“杨硕...”
杨硕根本不理会劝阻，手指几乎要戳到江峥脸上：“小丑！”
杨硕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江峥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陆砚清脑子晕晕乎乎的，拽了一下杨硕的衣袖，低声道：“杨硕！”
江峥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再说一遍。”
“怎么？戳到痛处了？”杨硕不退反进，“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你们江家现在住的宅子，房产证上写的可是，”
“杨硕！”陆砚清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寒意，“够了。”
杨硕转头看见陆砚清苍白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
江峥却突然笑了：“宅子？那女人卷走的钱够买十座宅子了吧”
他猛地拽过陆砚清的手腕，“让他告诉你，这个手镯到底是谁的，问问他那个好父亲是怎么，”
“江峥！”陆砚清猛地抽回手。
三人在路灯下僵持。
江峥突然狠狠踹飞了脚边的易拉罐。“操！都他妈是疯子！”他转身离开。
“等......”陆砚清刚抬起手，肺叶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他下意识去摸口袋，却想起喷雾剂落在江家西耳房的床头柜上。
“你药呢？！”杨硕的声音忽远忽近。
陆砚清的视野开始出现黑白模糊光线，他脚步踉跄，平衡感再度失衡，陆砚清下意识抬手抓住身边的杨硕。
右手紧紧握拳，指甲抠进指腹传来异样的刺痛。
这疼痛可以让他保持短暂的清醒，就像过去每次发病时，他总要用别的痛感来转移注意力。
“喝成......”江峥的嘲讽戛然而止。
陆砚清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那个总是满脸戾气的少年神色有过一瞬慌张。
江峥一个箭步冲过来时，陆砚清条件反射地闭起双眼，预料中的拳头却变成了掐住下巴的力道。
“张嘴！”命令式的吼声震得他耳膜发颤。
江峥把吸入器塞进他齿间：“咬住！”拇指狠狠按下阀门。
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熟练。
陆砚清本能地含住咬嘴深深吸气，这是他刻在脑子里的求生反应。
药剂带着薄荷味的冰凉冲进气管，他尝到药剂特有的苦涩。
金属的冰凉突然贴上嘴唇。
药剂开始起效，陆砚清的呼吸渐渐平稳。
“你们......”杨硕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他盯着江峥手上的药瓶，表情变得复杂，“你也有哮喘？”
江峥没看他也没答话，他猛地松开手，将喷雾塞到陆砚清手里。
鬼知道为什么出门的时候顺手揣上了这玩意儿。
“关你屁事。”江峥转身要走。
“这个镯子。”陆砚清突然开口，“是老太太给的。”
江峥闻言一怔。
“我...我爸......”陆砚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把它给我的时候说，这是老太太给的。”
江峥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脸错愕。
他看着陆砚清手腕上那只翠绿的镯子，又猛地抬眼看向陆砚清苍白的、带着酒意和迷茫的脸，眼神里翻涌着颠覆认知的茫然。
陆砚清低头看向腕间，那幅遗照里女人腕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镯子闪过脑海。
他原本以为这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要是...想要回去...”他抬起手腕，动作有些迟缓，“我取下来...给你。”
陆砚清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酒精和缺氧让一切变得恍惚又清晰。
“你们......”杨硕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不是亲兄弟吧？”
陆砚清闭了闭眼，酒精和疲惫让他无力思考，只是凭着本能轻轻摇了摇头。
江峥知道镯子这事，暂时没办法弄清楚，他刚转身要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巷口格外刺眼。
陆砚清模糊的视线看到江峥极其不耐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他紧蹙的眉头。
江峥手指用力划过屏幕，几乎是吼着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女声，“陆砚清还没消息吗？！院里人都快急疯了！”
江峥背对着他们，声音压得极低：“...好了，找到了。”
话音刚落，他根本不等对方回应，猛地按断了电话。
陆砚清看着江峥僵硬的背影。
即使脑子被酒精和窒息感搅成一团浆糊，陆砚清也能感受到江峥身上那股烦躁感。
陆砚清心道，自己发病时，江峥掏药的动作快得惊人...那喷雾是什么时候揣在兜里的？
他盯着陆砚清苍白的侧脸，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喂......”杨硕突然踹飞脚边的小石子，声音闷闷的，“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陆砚清没有回答。
他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腕上那冰凉的镯子。
路灯的光晕映在镯子上。
老太太给的...父亲...遗照里江峥母亲腕上一模一样的镯子...无数碎片在他眩晕的脑海里碰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