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清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看了看桌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靠！杨硕你个白痴怎么不早说！现在酒都喝完了...”
“？我这不也刚想起来。”杨硕撇撇嘴，“谁知道你连他们电话都不存的。”
杨硕眨巴着眼睛：“要不...我帮你叫个代驾回去？”
“我不记得老宅在哪。”陆砚清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
“啊？？？”杨硕懵了。“你再说一遍？”
“本来记得的，就在学校附近。”陆砚清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还不是跟着你这个路痴转了好几圈！现在我是真不记得了！”
杨硕捂着被踹的小腿：“那...那要不我们先去派出所等着？”
“滚！”陆砚清抓起一个花生米砸过去，“有病啊？”
陆砚清本来没多醉，风一吹有些晕。
杨硕搂住他悄声道：“其实...那宅子在你名下对吧？”
陆砚清醉意上头没听清。
他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的片段，巷子里江峥打斗的身影，在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时突然消失。
“等等...”他晃了晃脑袋，声音因为醉意而有些迟缓，“下午江峥听见有人喊我名字就走了...”
杨硕正往嘴里塞着烤串，闻言含糊不清地问：“所以呢？”
“所以他肯定知道我在学校附近。”陆砚清视线有些不聚焦，“还知道我和朋友在一起...”
他盯着打车软件看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都没能准确点开应用。
杨硕凑过来看了眼：“你这是要干嘛？”
“你先回酒店...”陆砚清皱着眉继续和手机较劲，“我去学校看看...”
“我和你一起吧。”杨硕开口道。
“不用...”陆砚清固执地摇头，突然指着马路对面，“那不就是出租车...”
杨硕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垃圾桶：“......那他妈是垃圾车。”
陆砚清晃晃脑袋，眯眼想要看清，酒劲上头差点从塑料凳上栽下去。
杨硕赶紧扶住他：“你真是我祖宗，什么破酒量，还跟以前一样，我送你回去看看行不行，没有的话我再带你回酒店。”
陆砚清头抵着杨硕的肩膀点了点头。
杨硕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李叔，派辆车来老城区理想烧烤摊这边接我...对，就现在。”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黑色商务车稳稳停在路边。
这位在偏远县城待了二十年的酒店经理，今天是头回接主家少爷。
李总下车时，看到一个年轻人正架着另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那人白皙的脸上泛着醉意的红晕，嘟囔着“我自己能走”。
李总眯着眼反复核对手机里管家发来的信息：“深灰色大衣、黑框眼镜、身高约188。”
可面前的两个人和照片对不上号。
左面穿黑色卫衣的年轻人醉得厉害，右边穿牛仔外套的男生正往他嘴里塞解酒糖。
没有一个是穿深灰色大衣的，身高也都差不多。
李总不认识少爷到底是哪一个，但又不能瞎站着，他一路小跑迎上去。
“少、少爷？”他对着摇摇欲坠的男生喊道，却被杨硕翻了个白眼：“在这。”
陆砚清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好像有个人跑过来，嘴里喊着什么“少爷”。
陆砚清脑子晕乎乎的，心想这人眼神真差，杨硕这傻样哪点像少爷了...
好在杨硕并不深究，两人费力地把陆砚清塞进后座。
杨硕有陆砚清早晨发给他的定位，对李总道：“去市中心学校后门那条巷子，矿泉水和解酒药有吗？”
“有的有的。”司机赶忙把矿泉水和解酒药递给杨硕。
陆砚清靠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贴着他发烫的额头。
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江峥没在学校附近找他.....如果没人在意他今天一天去了哪里，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把自己看的太重，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那才是真的可笑。
“如果......”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划着无意义的线条，“如果根本没人在意呢......”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瞬间淹没了他。
杨硕正拧开矿泉水瓶的手顿了顿。
只听见他嘟囔，但是没听清内容，杨硕把解酒药和水塞进他手里，开口问道：“你嘀咕啥呢？”
陆砚清突然转头，眼底泛着酒精带来的水光，“他们会担心一个才来两天的陌生人？”
“一个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的外人吗？”他的手指紧紧攥住矿泉水瓶，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李总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瞥了眼后座，又迅速移开视线。
杨硕不耐烦道：“滚滚滚，又开始了，我就该给你录下来，一喝醉就这样，瞎想什么呢，把解酒药吃了，他们不担心我担心行吧。”
陆砚清别过脸去，再次望向窗外。
“到了。”李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杨硕扶着陆砚清下车，两人坐在巷口的马路牙子上。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陆砚清仰头望着那盏昏黄的灯，几只飞蛾正不知疲倦地绕着光打转。
“就等五分钟行吗？我怕你着凉。”杨硕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己经快十二点了。
陆砚清点了点头，只是盯着巷子深处出神。
杨硕看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陆砚清只有喝醉的时候最人畜无害，破碎感十足，这种时候还非常听话，说一不二。
酒精让陆砚清的思绪变得迟缓，但下午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江峥听到他名字时骤然停下的拳头。
“不对啊。”杨硕带着酒气但思路突然清晰了点“江峥下午听见我喊你，那他就知道你跟朋友在一块，那还担心个屁啊？自然也不会报警了，而且你消失的时间根本不足以立案。”
李叔搓着冰凉的手在车边踱步，闻言看向杨硕。
陆砚清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听清杨硕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只听到“担心...不会...立案...”几个词像蚊子叫一样钻进耳朵，搅得他更烦。
江峥己经在巷口的阴影处站了近一个小时。
夜风卷着落叶擦过他的球鞋，指间的烟早己燃尽。
妈的，别真死外面连累我……这丝烦躁的担忧刚冒头，就被更汹涌的恨意狠狠压了下去。
他烦躁地碾了碾脚下的烟蒂。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道车灯刺破夜色，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了路灯下。
车门打开陆砚清下车了，脚步有点虚浮。
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可随即又被一股无名火取代。
他想起沈姨急的出门寻找几遍，想起程望舒坐立不安地在院子里念叨，想起老太太虽然一言不发却频频望向大门的模样。
而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消失这么长时间，脑中快速闪过林熙下午担忧询问的脸。
江峥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