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床上，陆砚清裹着厚被子的身影安稳，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正沉。
行军床硬板硌得江峥骨头疼，薄被聊胜于无。
他试着把被子裹得更紧，把自己缩得更小，可寒气还是无孔不入。
黑暗中，陆砚清似乎动了一下，裹着旧棉袄的背影动了动，被子也跟着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江峥闭上眼，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极其缓慢小心地从行军床上坐起来，薄被滑落，冻得他一个哆嗦。
他屏住呼吸，赤着脚，像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两步……朝着陆砚清挪去。
每一步都轻得不能再轻，心脏却跟疯了一样狂跳。
江峥挪到了陆砚清的床边。
他看着那个裹得像蚕蛹、只露出一点凌乱的银灰色头发的身影，正睡在床的里侧。
厚实的被子随着陆砚清的呼吸微微起伏，散发着旧棉花和......阳光，此处是江峥的幻觉，的味道。
江峥伸出手，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被子靠近自己这边的一个角，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外拽。
被子很沉，陆砚清也裹得很紧。
拽动的过程异常艰难，江峥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冷汗，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醒陆砚清。
江峥觉得自己现在一点也不冷了，浑身冒汗，偷被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增体温小妙招。
他专注地盯着被角，几乎忘了呼吸，全副心神都用在偷温暖的被子上。
终于！他成功地拽出了一小截被角。
江峥打量了两下尺寸，似乎足够他躺上去，勉强盖住胸口和肩膀的一小片区域。
他如释重负，又带着心虚，立刻像做贼一样，捏着被角，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坐到了床沿边，只敢坐一点点，半个屁股悬空。
确认陆砚清并无察觉，江峥才缓慢的躺了下去，身体僵硬的跟钢板一样。
江峥将偷来的那一小片被子盖在自己冻得冰凉的胸口和肩膀上，蜷缩起身体，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个可怜虫。
暖意传来驱散寒冷，虽然只有一小片被角，虽然姿势别扭又难受，虽然半个身体还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但这暖意，还是让他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
江峥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侧耳倾听着旁边陆砚清的呼吸。
还好，依旧平稳绵长。
江峥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一些，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身体的暖意和精神的疲惫一起袭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他就这样靠着那一点点偷来的温暖，睡在陆砚清的床沿边，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他几乎要坠入梦乡的边缘，旁边那个“蚕蛹”忽然动了。
陆砚清翻了个身，裹在被子里的手臂，好巧不巧地，正好碰到了江峥冻得冰凉的手踝。
冰凉的触感让沉睡中的陆砚清似乎皱了下眉。
江峥猛地睁开眼，全身肌肉绷紧，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止了！
完了！要被发现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完蛋了”三个大字。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或者尴尬并没有到来。
陆砚清只是又含糊地咕哝了一声，那只碰到冰凉手踝的手臂，非但没有收回去，反而……动了动，极其自然、又带着点睡梦中的不耐，摸索着抓住了江峥那只手！
然后，用力地……往回一拽！
一股力道传来！
“啊！”江峥短促地惊呼了半声，剩下半声被他死死咬住嘴唇咽了回去。
他整个人被那股力道拽得一颤，首接从床沿边，被拖进了温暖的被窝深处！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温热的、坚实的、裹着旧棉袄的身体！
陆砚清似乎对这个“暖炉”自动送上门的行为很满意。
他的手臂顺势就环了过来，极其霸道地、带着占有欲，首接搂住了江峥的腰！
脑袋甚至还无意识地在江峥冰凉的脖颈蹭了蹭，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热源。
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嗯……”，陆砚清发出一声满足的哼声，温热的气息拂过江峥的后颈。
江峥：“！！！”他整个人都懵了！像被一道惊雷劈中！僵硬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后背紧贴着陆砚清温热的胸膛，腰间是那条结实有力的手臂……
偷被子……结果把自己送人家怀里？
江峥的脸颊、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他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宕机。
他想挣脱，可腰间的手臂箍得死紧，陆砚清的力气大得惊人。
他想开口，又怕彻底惊醒对方，场面会更加无法收拾。
他只能像块木头一样躺在那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感受着腰间手臂的重量和温度，感受着后颈那灼人的呼吸……心跳快得像要爆炸，羞耻感和一种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淹没。
黑暗中，只有陆砚清平稳的呼吸声，和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刚才还冻得发抖的身体，此刻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这“偷”来的温暖……代价也太大了！江峥绝望地闭上眼睛，欲哭无泪。
而始作俑者陆砚清，似乎对此一无所知，睡得无比香甜，甚至把下巴无意识地抵在了江峥的发顶，蹭了蹭。
江峥一点一点的往回抽出被禁锢的身体。
黑暗中，陆砚清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想跑？
就在江峥试图逃离时，那只原本搂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发力，收的更紧！
“啊！”江峥短促地惊呼，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拖拽回去，比刚才贴得更紧！
腰间的手臂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跑什么？”低沉沙哑的声音紧贴着江峥的耳廓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裹着温热的气息钻进他耳朵里，“不是冷得发抖么？”
江峥猝不及防听见陆砚清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猛地扭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陆砚清眼底一片清明，哪有一丝睡意？只有玩味的笑意。
“你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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