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骨庙》**
**（一）干旱**
青螺湾的渔民己经三个月没出海了。
海面平静得像一块烧烫的铁板，没有风，没有浪，连鸥鸟都不再盘旋。礁石在外，晒得发白，像是被啃干净的鱼骨。村里的水井见了底，舀上来的只有混着沙砾的泥浆。
"再不下雨，今年要绝收了。"老渔民陈阿公蹲在码头，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
十二岁的阿海坐在他身边，赤脚踢着干裂的木板。他爹上个月出海，再没回来，只漂回一块船板，上面缠着半截渔网，网眼上挂着几片银亮的鱼鳞，大得不像话。
"阿公，我听人说……"阿海压低声音，"是海神发怒了。"
陈阿公的烟锅顿了顿，浑浊的眼珠望向远处海面。那里，夕阳正沉入水中，像一滴血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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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祭祀**
村长请来了神婆。
神婆穿一身褪色的蓝布衫，枯瘦的手指捻着贝壳占卜。她闭眼念叨许久，突然浑身一颤，贝壳"啪"地裂成两半。
"要建庙。"她沙哑地说，"用鱼骨建庙，供奉海神。"
"鱼骨？"村民们面面相觑。
"最大的鱼骨。"神婆的眼珠在皱纹里闪着诡异的光，"要……新鲜的。"
当夜，村里的男人们聚在祠堂，油灯照着一张张阴沉的脸。
"怎么选？"有人问。
"抽签。"村长拿出竹筒，里面的木签哗啦作响，"抽到红签的，献出自家的孩子。"
阿海躲在窗下，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他认得那个声音——是隔壁阿珠的爹。阿珠才八岁，总爱跟在他身后捡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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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庙成**
鱼骨庙建在海边最高的礁石上。
庙很小，西壁嵌满鱼骨，最大的那根脊柱横在正中，像一柄弯刀。庙顶铺着晒干的渔网，网上挂着贝壳和铜铃，风一吹，叮当作响，像在哭。
阿珠被送上祭坛那天，穿着崭新的红袄，辫子上系着彩绳。她娘哭晕在沙滩上，她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血一滴一滴落在沙子里。
神婆割开阿珠的手腕，血顺着鱼骨流进刻好的凹槽。血线蜿蜒，像一条赤红的小蛇，爬满了整座庙。
当夜，暴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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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丰收**
雨水滋润了干涸的土地。
渔船再次出海，捞上来的鱼比往年都肥。最大的那条青鳞鱼，足有那么长，鱼鳃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
"海神显灵了！"渔民们欢呼着，把鱼抬到鱼骨庙前。
可阿海看见，那条鱼的眼里滚出泪来，落在地上，变成了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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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真相**
三年后，阿海长大了。
他偷偷潜入鱼骨庙，撬开一块鱼骨。骨缝里卡着一小节指骨，上面还缠着褪色的彩绳。
他发疯似的拆了整座庙。
当最后一根鱼骨被掀开，所有人都惊呆了——
庙基下埋着七具小小的骸骨，每具的腕骨上，都有一道深深的割痕。
最大的那具，穿着红袄的碎片，辫子上系着的彩绳己经腐烂，可腕上的银镯还在，镯子上刻着"阿珠"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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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青螺湾的渔民再没建过鱼骨庙。
有人说，每逢雨夜，海边会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也有人说，曾看见一条巨大的青鳞鱼在礁石间游动，鱼眼里滚出珍珠般的泪。
而阿海，成了村里唯一一个不肯吃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