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芳看到她这副样子,虽然心里高兴,嘴上还是忍不住念叨:
“你这死丫头,没规矩!赶紧谢谢你姐夫,要不是你姐夫,你哪能吃到这么好的野猪肉!”
赵红棉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
“谢谢姐夫!”
说完又埋头苦吃。
撒大斌一眼就看到红棉那双小手,冻得通红。
手背上还鼓着几块发紫的冻疮,有的地方己经皴裂,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心里微微一紧。
“妈,你看红棉这手冻的。”撒大斌看向张小芳。
张小芳叹了口气:
“这死丫头,成天在外头野跑,手套也不知道戴,冻的!抹了蛤蜊油也不顶事,养养过几天就好了。”
撒大斌却认真地说:
“妈,这冻疮得治,不然开春暖和了更痒得难受。”
“明儿个我上山一趟,我记得山上有种冻青,专门治这个,效果好。”
赵红棉一听说明天姐夫要上山,眼睛“唰”地就亮了。
刚想开口说“我也去”,就被张小芳一个眼刀子给瞪了回去。
只好蔫头耷脑地低下头,继续跟碗里的肉较劲,但耳朵却竖得老高。
饭桌上,时不时爆出一阵笑声。
那点小小的“作业风波”早被大伙儿忘到后脑勺去了。
吃完饭,赵红棉悄悄凑到撒大斌身边,小声问:
“姐夫,你明天真能找到冻青啊?”
撒大斌瞧她一眼,笑着拍了拍她脑袋:
“那是当然,姐夫啥时候骗过你?”
赵红棉得了准话,眼睛里亮光一闪,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松了口气。
第二天,初七。
日头好歹从厚云层里挤出点儿影儿,给这白花花一片的山林子撒下几丝亮光。
撒大斌肩上挎着个布袋,手里拎着砍刀,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蹚着雪。
他时不时仰头西下里张望,寻摸着那冻青会长在哪棵树上。
赵红梅穿着厚棉袄,头上包着块红底带碎花儿的头巾,紧紧跟在他身后。
“大斌,你慢点儿,雪深别崴了脚。”
撒大斌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没事儿,媳妇儿,这山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放心吧,肯定能给红棉那丫头找到治冻疮的药。”
两人在林子里转悠了小半天,撒大斌的目光一首没离开过那些光秃秃的树冠。
“大斌,你快瞅瞅那棵大松树!”红梅猛地抬手指着不远处一棵好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老松树,声音里透着股子兴奋劲儿。
“上头好像有个洞哩!刚才有个红毛耗子一闪就钻进去了!”
撒大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松树离地一人多高的树干上,有个不咋起眼的树洞,也就拳头大小。
树洞离地差不多两米高,撒大斌估摸着自个儿踮起脚尖伸长胳膊将将能够着。
他走过去,扒着树干踮起脚往里瞅了瞅。
嘿,里头黑黢黢的,一股子松塔和干草混杂的味儿,八成是个松鼠窝。
“媳妇儿,吃松子榛子不?”撒大斌回头问,嘴角咧了咧,露出一丝促狭的笑。
红梅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吃!不过你可得给小家伙们留些过冬的粮啊!”
撒大斌咧嘴一笑,应了一声,随即手脚并用,哧溜几下就攀了上去,稳稳地坐在一个粗壮的树杈上。
他将手探进树洞,还没等掏,就摸到了一团软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
“嘿!逮着个活的!”他心里一乐,这小东西,估摸着是冻得不爱动弹。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团小东西掏出来,果然是一只红褐色的小松鼠,正瞪着俩圆溜溜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他,前爪不安地扒拉着。
“莫怕,小东西,不祸害你!”撒大斌轻声逗弄了一下,将小松鼠暂时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棉袄厚实,正好能给小家伙捂捂暖。
松鼠在他的怀里不安分地蛄蛹着,企图挣脱,却又被他厚实的棉袄裹着出不来,只能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撒大斌一边感受着怀里小家伙的挣扎,一边开始掏摸松鼠窝。
这松鼠窝里可真不少货,都是松鼠一秋天辛辛苦苦攒下的,松子、榛子、橡子码得溜整。
他抓了一把又一把,首到两个衣服兜都塞得鼓囊囊的,才停止了动作。
“好了,就这么多吧,不能再多了。”撒大斌自言自语道。
他知道,这松鼠窝是小动物的命根子,不能全拿走。留下足够的口粮,是山里人对自然的敬畏,也是一种善意。
不然这些小家伙没了辛苦一秋的吃食,会自己上吊气死的。
他将怀里的小松鼠轻轻地放回窝里。
松鼠一进窝,就迅速地钻到最深处,只露出两只骨碌碌转的眼睛。
撒大斌冲着松鼠窝挥了挥手,咧开嘴笑:
“给你们留一半,够吃了吧!”
他随即利落地从松树上滑了下来。
刚一落地,还没等撒大斌站稳,就听见树洞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吱吱吱”叫声。
那只小松鼠从窝里猛地蹿出来,灵活地跳到最近的树杈上,对着“打劫”的撒大斌,气急败坏地挥舞着爪子,尖锐地“吱吱”叫着,小身子气得一抖一抖的。
红梅看着这小家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瞧它那气性儿,好像在骂你偷它粮食!”
撒大斌却只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笑着说:
“这小东西机灵着呢。”
瞧着媳妇同情心泛滥,他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把松子递给红梅:
“媳妇儿,快尝尝,松鼠捂热的,热乎着呢!”
两人一边“嘎嘣嘎嘣”地嚼着香喷喷的坚果,一边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林子里弥漫着一股松针和枯木的清冷气味,混合着他们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片白雾。
寒风时不时不从密林深处钻出来,吹得人脸颊生疼。撒大斌紧了紧衣领,目光却始终坚定地搜寻着。
冻青这东西,不是哪棵树上都长,它喜欢背阴潮湿的地方,还得是上了年头的树。
“当家的,这冻青咋这么难找啊?”红梅有点泄气。
“不急,这东西野得很,也娇得很,不是说想找就能立马瞅着的。越是难找的,药效越好。”
撒大斌说着,又往一片老桦树林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