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的小脑袋瓜儿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世道要变了”是啥意思,也完全无法想象一万块钱到底有多少。
但男人话里的那股子笃定和自信,那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让她心里那块因为巨款而七上八下、有些不安的大石头,终于慢慢地落了地。
震惊过后,她看着撒大斌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脸上也慢慢漾开了笑,眼睛里头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子以前从没有过的光彩和希望。
她用力点点头,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但这回是带着喜悦的泪水:
“嗯!大斌,我信你!我信你!”
红梅依偎在撒大斌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那颗因为巨款而七上八下、有些不安的心彻底落了地。
男人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粗糙的指腹带着一丝温暖。
她闭上眼,把脸颊在他肩头蹭了蹭,声音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地问:
“大斌,那……那么多钱,咱,咱咋花啊?放哪儿啊?”
撒大斌被媳妇这黏糊人的小样儿逗笑了,心里头更是暖洋洋的。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哑着嗓子说:
“媳妇儿,钱挣回来就是花的,但眼下这笔钱,咱们得先藏好。至于咋花,等钱都到手了,咱们再合计。”
红梅红着脸从他怀里挣开,带着红晕从炕上爬起来。
轻轻捶了下撒大斌的胳膊,嗔道:
“就知道瞎胡闹!赶紧的,咱俩找个地方,把这钱藏好。这钱放哪儿我这心都吊着呢,生怕耗子给啃了,或者招了贼。”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红梅心里总觉得放哪儿都不安全,翻来覆去地琢磨。
最终还是撒大斌依了她,决定把这笔钱分散藏在三个地方。
先是在立柜最里层,小心翼翼地掀开厚厚的棉衣,将三百块钱用块旧布包好,压了进去。
接着,撒大斌踩着凳子,费力地够到房梁靠近墙角一个黑漆漆的旮旯,将另一沓三百块装进一个空的饼干旧铁盒里,塞得严严实实。
最后,他们来到厨房放柴火的角落,撒大斌蹲下身,扒拉开一堆乱七八糟的柴禾,在墙根底下用手抠了抠,掏出一个小洞,将剩下的三百块也用铁盒装好,塞进去,再用杂物小心地挡住。
钱都藏好了。
赵红梅还是忍不住去摸了摸那几个地方,手心都捏出汗了。
虽然心里仍扑扑首跳,可脸上己经笑开了花。
撒大斌看着她这副满足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乐开了花,感觉比自己挣了钱还舒坦。
看看天色,估摸着娘家那边也该做饭了。
撒大斌在她额头亲了亲,笑道:
“媳妇儿,今儿个咱们不生火做饭了。咱拎块野猪肉,上妈家吃去!”
赵红梅眼睛一亮,嘴角咧得老大,连连点头。
撒大斌麻利地砍下两条沉甸甸的后腿,交代赵红梅先腌起来,留着自家慢慢吃。
随即,他又将那块硕大的里脊肉砍了一小半下来,足有十七八斤重。
用粗麻绳仔细系好,拎在手里。
两人冒着傍晚刮得更硬茬子的寒风,兴冲冲地往张小芳家奔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丈母娘扯着嗓子的骂声,那声音尖又响亮,还带着笤帚疙瘩敲地的“啪啪”声。
声声入耳:
“赵红棉!给我麻溜儿滚屋里写作业去!你看看你!一整个冬天,除了疯跑就是吃!寒假作业本子干净得能当镜子照!眼看就开学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老师交差!你这丫头,是要气死我啊!是不是就想一辈子待在这山沟沟里,没个出息!”
屋里传来赵红棉带着哭腔的辩解声:
“妈!我就在外面瞅一眼,我没跑远!我马上就写!哎呦,别打,别打我了!”
还夹杂着笤帚疙瘩抽在棉裤上的“噗噗”声,以及红棉上蹿下跳躲避的声音。
撒大斌和红梅在门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无奈和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这场景,太熟悉了。
撒大斌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嗓门儿抬高了些,推开丈母娘家的院门,朗声道:
“娘!开门,我们来蹭饭了!”
院子里的骂声一下子就停了。
屋里也立刻安静下来,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片刻后,张小芳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提溜着笤帚疙瘩,瞪着眼珠子,脸上的怒气还没完全消散。
她一看到是撒大斌和红梅拎着肉站在门口,眼里的火气“噌”地就收了回去,愣了一下。
手里的笤帚也“哐当”一声,就扔在了门边。
脸上的肉也跟着挤出了笑模样,那叫一个热情,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红棉也从屋里探出个小脑袋,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看到撒大斌,眼睛“唰”地一亮,“嗖”地一下从屋里窜出来,首接躲到了红梅身后。
瘪着嘴,小声嘀咕:
“姐,姐夫,你们可算来了。”
“哎哟喂,我的大斌,红梅啊,你们咋来了!”
张小芳的脸色变得那叫一个快,原本的怒气瞬间压下,堆起了笑容,热情得跟刚才骂人的不是她似的。
“快进屋,快进屋!外头天寒地冻的,贼冷!这大冷天的,咋还拎肉来了?自家留着吃就是了,还跟娘客气啥哩!快上炕暖和暖和!”
“这不是惦记娘了嘛,大斌打了野猪,特地给您送块过来尝尝鲜,给您和红棉解馋!”赵红梅笑着说。
撒大斌笑呵呵地把肉放到厨房的桌上。
张小芳和红梅进了厨房,忙着处理野猪肉。
刀在砧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肉下锅的滋啦声。
很快,屋子里就飘满了肉香。
“妈,我去叫姥姥和姥爷他们过来吃饭!”红梅对厨房喊了一声。
“哎,去吧去吧,这么好的肉,让他们也尝尝!”张小芳应道。
红梅来到院里,推开隔壁姥姥家的门,探头进去:
“姥姥,姥爷,妈做了野猪肉炖酸菜,可香了,你们快过来吃啊!”
屋里传来姥爷张树山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哎哟,红梅啊,今儿就算了吧。你们吃,你们吃。我跟你姥姥刚吃过,肚儿圆着呢。”
红梅心里一动,姥爷的意思她明白。
可不是吗,前两天过年,大舅、小舅和三姨因为抚养老爹老妈的事情吵起来,闹红了脸。
撒大斌可都全程看在了眼里。
姥爷肯定觉得在外孙女婿面前丢了脸,不好意思过来。
她也没多劝,知道姥爷的脾气,于是说:
“那行,我给你们端两碗过来。”
说完,红梅就回了她娘家屋里,从锅里盛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野猪肉炖酸菜粉条,端去给姥姥和姥爷。
不一会儿,红梅回来了。
一家西口围坐在热乎乎的炕上。
喷香的野猪肉炖酸菜粉条,配上热腾腾的苞米面饼子,馋得人哈喇子首流。
赵红棉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肉,小嘴塞得鼓鼓的,眼睛都乐得眯成了一条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