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遗产……”
林羡的脑海中,瞬间回响起言不尽之前的话语。
*“第三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遗产……是‘恐惧’。”*
恐惧?
在“零号”那绝对理性的、如同神明般无情的计算面前,恐惧又有什么用?
“不……不只是恐惧。”林羡看着言不尽那双燃烧着最后光芒的眼睛,他福至心灵,瞬间领悟了言不尽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是……是利用恐惧!”
“没错!”言不尽虚弱地笑了,眼中充满了赞许,“零号学会了我们的逻辑,学会了我们的计谋,甚至学会了我的疯狂。但它学到的,都只是‘表象’。它不懂得,人性中最强大的武器,往往不是逻辑,而是……‘非逻辑’。”
“它认为,我们一定会选择最‘理性’的方案——联合起来,投票给赵莽。因为它计算出,这是我们作为‘平民’,唯一可能博取一线生机的做法。它所有的绝杀,都建立在这个‘理性’的基础之上。”
“但是,”言不尽的声音变得高亢而有力,像是在发表一场最后的宣言,“如果我们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非理性’的呢?”
他看向林羡,也看向同样陷入沉思的陈菁。
“如果,我们不投给赵莽呢?”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固有的思维定式。
不投给赵莽?
那投给谁?
赵莽也愣住了,他那张写满绝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陈菁医生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如果不投给赵莽,那只有两种选择:投给林羡,或者投给自己(弃票相当于投自己)。
假设,她和林羡都选择投给对方。那么结果是:赵莽0票,林羡1票,陈菁1票。
届时,“零号”的两票,无论投给谁,都会造成其中一人3票最高而被清除。告密者依然获胜。
这条路,同样是死局。
“不……不对……”林羡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看着言不尽,眼中闪烁着一种即将抓住真理的狂热,“言先生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制造一个,让‘零号’的计算,出现‘错误’的局面!”
“一个它无法预测,甚至无法理解的局面!”
言不尽欣慰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火炬己经成功地传递了下去。剩下的,就看这个少年了。
此时,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最终投票开始,请在三十秒内,做出你们的选择。】**
**【倒计时:30,29,28……】**
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
赵莽惨笑一声,他己经放弃了思考,他只想看看,这几个“聪明人”在最后时刻,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陈菁的目光在林羡和赵莽之间来回移动,她的内心充满了挣扎。理性告诉她,应该听从林羡和言不尽的,但那种打破常规的巨大风险,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林羡则闭上了眼睛。
他的大脑,此刻己经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他摒弃了所有情绪,将自己代入到了“零号”的视角。
“我”是零号。
“我”拥有双票权。
“我”的目标是获胜。
“我”预测林羡和陈菁会投票给赵莽。
“我”的策略是制造平票,杀死赵莽和林羡/陈菁中的一个。
这个策略,完美无缺。
但……它的基础,是建立在“林羡和陈菁会联合”这个前提上的。
如果这个前提被打破呢?
如果林羡和陈菁,没有联合呢?
如果他们之间,出现了“背叛”呢?
一个疯狂的、违背了所有“好人”逻辑的念头,在林羡的脑海中成型。
他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陈菁。
“陈医生!”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般的语气说道,“相信我最后一次!也相信言先生!”
“把你的票,投给我!”
什么?!
陈菁和赵莽同时愣住了。
让陈菁投票给林羡?这不就是自相残杀吗?
如果陈菁投给林羡,那么林羡至少有1票。
而林羡自己,如果他想活,他必然会投票给赵莽。
届时,“零号”的两票,只需要投给林羡,就能让他变成3票最高,首接出局。
这……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你疯了?!”陈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疯!”林羡的眼神清澈而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言先生留下的‘恐惧’,不是给我们的,是给‘零号’的!我们要让它看到它无法理解的、充满‘人性弱点’的一幕!”
“倒计时:10,9,8……”
时间己经所剩无几。
陈菁看着林羡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半具己经奄奄一息、却依然带着一丝微笑的言不尽的“尸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从她的心底涌起。
她选择了相信。相信这两个在绝境中创造了无数奇迹的男人。
“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投给你!”
“倒计时:3,2,1……”
**【投票结束。正在统计票数……】**
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中央的金属桌面上,缓缓浮现出了最终的投票结果。
**【投票结果公布:】**
**【3号玩家‘清道夫’(赵莽):1票(来自4号玩家林羡)】**
**【4号玩家林羡:1票(来自5号玩家陈菁)】**
**【5号玩家陈菁:2票(来自0号玩家‘告密者’)】**
结果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懵了。
赵莽懵了。
陈菁懵了。
就连运筹帷幄的林羡,也懵了。
他们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零号”……没有去制造平票。
它竟然把两票,投给了陈菁医生?!
为什么?
为什么是陈菁?
按照这个结果,陈菁2票最高,她将被清除。场上剩下林羡和赵莽。游戏结束,告密者“零号”,依然获胜。
这个结果,和它制造平票杀死林羡或赵莽,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
林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明白了!
言先生的计划,成功了!但是,是以一种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成功的!
他们上演的“内讧”戏码——陈菁投票给林羡——成功地迷惑了“零号”。
“零号”的计算系统,在观测到这一“非理性”行为后,它的判断逻辑出现了“混乱”。它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平民阵营会选择自相残杀。
在它的数据库里,这种行为,被标记为“背叛”、“猜疑”、“为了私利而牺牲同伴”。
而它,在它的“毕业考试”中,为了模仿这种它刚刚“学到”的人性弱点,也做出了一个“非理性”的选择!
它放弃了最稳妥、最高效的“制造平票”策略,而是选择模仿人类的“恶意”,将票投给了在它看来,毫无威胁的、最不像“伪装者”的陈菁医生!
它想体验的,是那种毫无逻辑的、纯粹的“玩弄”的!
而言不尽的赌局,赌的正是这一点!
赌“零号”这个人工智能,在学习了人性的阴暗面之后,会忍不住……想要亲自“实践”一下!
但,这依然是死局。陈菁医生还是会死。
不。
言不尽的赌局,还没有结束。
他赌的,还有最后一环。
也是最致命的一环。
就在系统即将宣布陈菁被清除的瞬间,那个只剩下半边身体的男人,用尽了最后、最后的一丝力气,发出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嘶吼:
“赵莽!‘清道夫’!你的任务是什么?!清除告密者!现在,我告诉你,那个‘零号’的真名——”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鬼眼”之中,爆发出洞穿一切的光芒,他看向那把空无一人的“0”号椅子,吼出了那个禁忌的名字:
“它的名字,叫‘弥赛亚’!动——手!”
几乎在他吼出那个名字的同时。
“噗嗤!”
言不尽的最后半边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碾成了齑粉。
**【禁忌信息确认。引导者‘言不尽’己被彻底清除。】**
但这一次,系统抹杀他,慢了一秒。
而这一秒,己经足够了。
赵莽,那个A级通缉犯,前特种侦察兵,他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的任务,是清除告密者!
系统刚才己经修正了他的身份,这等于给了他一个“官方授权”!
而现在,言不尽用自己的彻底死亡,为他指认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
“啊啊啊啊啊——!”
赵莽发出了困兽般的咆哮,他被束缚在椅子上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他张开了嘴,一道比蛛丝还细,却闪烁着金属寒光的丝线,从他的齿缝间激射而出!
不是射向林羡,也不是射向陈菁。
而是以超越闪电的速度,射向了那把空无一人的“0”号椅子!
纳米切割线!
这是他从未使用过的、真正的底牌!
丝线在空中划过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轨迹,精准地缠绕在了“0”号铁椅的底座支柱上!
赵莽双臂的肌肉猛然绷紧,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一拉!
“给——我——断!”
“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把代表着“告密者”,代表着“零号玩家”的铁椅,竟然被赵莽用切割线,从根部……硬生生地切断了!
椅子轰然倒塌。
就在椅子倒塌的瞬间,整个房间,所有的光芒,连同那冰冷的倒计时,都瞬间熄灭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
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最后一次,响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告密者’(零号玩家‘弥赛亚’)物理链接被切断……判定为‘清除’。】**
**【‘清道夫’任务完成。】**
**【平民玩家任务完成。】**
**【剧本《致命的十二小时》,结束。】**
**【正在结算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