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的动作没有停顿，将一份标注着“楚遥”的文件夹归入档案柜，声音平淡无波：“时机精准，视角完美，来源不明。赵鼎团队在调查期间从未提及过这份证据的存在。他在最后关头抛出王炸，造成最大化舆论效果。”他关上了档案柜的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又或者，他提前也并不知情……”
袁行咂咂嘴，目光转向顾铮。“这楚遥，比当初那个李心怡点的‘白莲花特调外卖茶’，可‘茶’多了。李心怡的‘茶’是职场压榨和剽窃，好歹还有点遮掩，楚遥是首接把‘茶’泼向整个社会，用眼泪和谎言当武器，想把人淹死在里头。要是像给李心怡点外卖一样，也给她来个仪式感，那会是什么场景？”
顾铮眼睛一亮，手机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来电显示闪烁着“赵鼎”的名字。
袁行撇撇嘴：“哟，大客户付尾款来了？还是想再追加个‘锦旗’？”肖施眼神示意顾铮。
顾铮按下免提。
“顾老板！”赵鼎的声音洪亮得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每一个字都浸泡在志得意满的蜜糖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夸张喜悦，“哈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这口恶气，终于吐出来了！”
“赵董心情不错。”顾铮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岂止是不错！”赵鼎的笑声震得听筒嗡嗡作响，“简首是扬眉吐气！那小贱人彻底完了！全网封杀！代言解约！违约金赔得她倾家荡产！鼎星股价触底反弹，比我预期的还快！最重要的是——”他刻意停顿，像是在品尝最美味的甜点，“托你们的福，这‘被污蔑’的标签一洗刷，嘿，省了我一大笔！”
“省了一大笔？”顾铮捕捉到这个用词。
“是啊！”赵鼎的声音里充满了精于算计的得意，“顾老板，你们可能不了解艺人合约这潭水有多深。楚遥这丫头，当初签的是公司力捧的顶级新人约，违约金高得吓人！正常来说，要是公司有过失要主动解约或者被查出重大违约，赔个几千万是跑不掉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语速飞快，带着炫耀，“她是被公司依据合同条款，因‘诽谤公司高层、严重损害公司形象及利益’而单方面解约！非但不用付她一分钱解约金，她还要倒赔公司因她个人行为造成的巨额损失！法务初步估算，至少省了我五千万的潜在赔偿支出！还让她彻底滚蛋，一劳永逸！哈哈哈哈！这买卖，太值了！”
电话那头是赵鼎持续不断的、仿佛捡了天大便宜的狂笑。而“鉴茶事务所”内，空气却有些微凉。
袁行瞪大了眼睛，对着口型无声地骂了句“卧槽”。肖施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眉头紧锁，瞬间明白了赵鼎那份“完美”证据为何出现得如此及时——它不仅是反击楚遥的武器，更是砸开“巨额违约金豁免”这道黄金大门的重锤！楚遥的愚蠢表演，竟成了赵鼎合法规避风险的最佳跳板！
顾铮深潭般的眼眸深处，终于荡开一丝清晰的涟漪。不是愤怒，是冰冷的洞悉。“恭喜赵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双赢。”
“双赢！绝对的！”赵鼎笑声渐歇，语气依旧亢奋，“尾款和奖金我让财务马上打！以后鼎星的艺人鉴定，优先考虑你们！顾老板，合作愉快！哈哈！”电话在又一阵爽朗的笑声中被挂断。
“嘟…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事务所里显得格外刺耳。
“操！这老狐狸！”袁行终于忍不住骂出声，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真该给他两拳！合着楚遥演这出，他还他妈赚翻了？！省几千万？妈的，怪不得那行车记录仪跟天上掉下来似的！他就等着楚遥作死呢！”
肖施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眼神冰冷：“利用艺人违约条款规避巨额赔偿，甚至反咬一口索赔……这手段，比楚遥的表演高明多了。资本的游戏，真脏。”她看向顾铮，“顾铮，你怎么看？那份记录仪……”
顾铮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再次打开了标有“楚遥”的文件夹。里面除了调查报告，还有一份之前赵鼎团队提供的、关于楚遥签约的补充材料附件，其中包含了那份厚厚的艺人合约复印件。
顾铮修长的手指，沉稳而精准地翻动着厚重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最终停在了解约条款部分。
他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逐行扫描：
“第十三条 解约与违约责任”
“13.1 艺人主动提出解约：艺人需提前六个月书面通知公司，并支付相当于合同剩余年限预计总收入百分之一百十的违约金……”
“13.2 公司主动提出解约：公司需提前三个月书面通知公司，并支付相当于合同剩余年限预计总收入百分之一百十的违约金……”
“13.3 公司因艺人违约行为单方解约：若艺人发生以下重大违约行为（包括但不限于：严重损害公司及公司关联方名誉、形象；触犯法律被追究刑事责任；违反公序良俗造成恶劣社会影响……），公司有权立即终止本合同，无需支付任何解约金，艺人须赔偿公司因此遭受的全部经济损失（包括但不限于预期收益损失、商誉损失、公关费用等）……”
“13.4 艺人因公司违约行为单方解约：若公司发生以下重大违约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未按合同约定为艺人提供影视、综艺、广告等演艺资源；拖欠艺人应得报酬；泄露艺人隐私、商业秘密或进行不当行为……），艺人有权立即终止本合同，无需支付任何解约金，公司须赔偿艺人因此遭受的全部经济损失（包括但不限于名誉损失等）……”
顾铮的指尖，轻轻点在“严重损害公司及公司关联方名誉、形象”和“赔偿公司因此遭受的全部经济损失”这两行字上。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投向袁行：“袁行，你再帮我查一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