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从脊椎升腾而起的寒意，比下层区常年不散的冷风还要刺骨。
林奇猛地从床上弹起，死死盯着终端屏幕上的那几行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诱饵？测试？真正的游戏？
这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每一句都透露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感。对方不仅知道刚才小巷里发生的一切，甚至连他接下那个“三信用点”酬劳的活儿，都是其一手安排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透明玻璃罩住的昆虫，自以为在广阔天地里挣扎求生，殊不知一举一动，都被罩子外的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林奇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了一行字。
【你是谁？】
消息发送出去后，他屏住了呼吸。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老旧的通风系统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和他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几乎没有延迟，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林奇。我也知道，你现在有大麻烦了。】
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林奇的瞳孔又是一缩。对方显然对他了如指掌。
【黑蛇帮，下层区三流帮派，老大叫黑蛇。你今天“吃”掉他手下刀疤的义体，这事可不算小。按照他们的规矩，不出三小时，你的全息头像就会出现在他们所有成员的追杀名单上。】
对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天气，却让林奇感到一阵阵发冷。他毫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在下层区，帮派的规矩，有时候比联合政府的法律还要管用。
【我为什么要信你？这可能就是你们设下的圈套。】林奇咬着牙，发出了最后的质疑。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圈套？】对方似乎被逗笑了，发来一个嘲讽的表情符号。【孩子，你和你那条有趣的胳膊，现在还没资格成为我的目标。我只是个……投资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潜力，想在你这支‘潜力股’上，下一点小小的赌注。】
投资人？林奇皱起了眉头。
【我可以帮你解决黑蛇帮的麻烦。】新的消息紧跟着出现，首截了当，充满了诱惑。【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取一件东西。】
林奇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为什么是我？】他追问道。【你听起来神通广大，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取不是更容易？】
【问得好。】对方似乎很满意他的谨慎。【因为我要的东西，在一个守卫森严的地方。那里的安保系统，对所有高能耗、高性能的义体都有极强的感应。任何一个精英改造人进去，都会像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显眼。】
【而你……】
【你和你那条‘工业垃圾’，在扫描仪眼里，和一个没经过任何改造的原始人没什么区别。你，是完美的潜入者。】
这理由……竟然让他无法反驳。一首以来被他视为耻辱和累赘的青铜臂，在这一刻，居然成了独一无二的优势。
林奇沉默了。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而织网的人，从一开始就算好了一切。
见他没有回应，对方似乎决定再加一把火。
【顺便一提，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
【刀疤己经把事情上报了，黑蛇帮正在调取你今天所有经过路口的监控影像。最多再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能锁定你这间‘蜂巢’公寓。你觉得你那扇薄薄的铁门，能挡住他们吗？】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奇颓然地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他没得选。要么被黑蛇帮的人找到，然后被大卸八块，要么，就只能跳进眼前这个神秘人挖好的坑里。
至少，后者还有一线生机。
【……我要做什么？】他艰难地打出这几个字，这代表着他的妥协。
【明智的选择。】
屏幕上，一个加密的数据包被发送了过来。林奇点开，里面是一份简单的任务简报。
【目标地点：西三区，废弃工业园，七号仓库。黑蛇帮的黑货仓库之一。】
【目标物品：一个银色六棱柱形状的数据驱动器。它被存放在仓库最深处，黑蛇的私人保险柜里。】
【任务要求：拿到它。】
简报下方，附着一张仓库的简易平面图，上面用红点标注出了监控探头的位置、守卫的固定哨位，甚至还有两条巡逻队的移动路线。详尽得令人发指。
【这个保险柜，是军用级别的钨钛合金打造，常规的等离子切割器都很难打开。】对方补充了一句。
林奇瞬间明白了。对方不仅需要他潜入，还需要他用手臂的“吞噬”能力，去打开那个保险柜。
这条手臂的秘密，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正想追问对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终端却再次“嘀”的一声，一条转账信息弹了出来。
【信用点入账：25000】
林奇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两万五千信用点！这笔钱，足够他在下层区最豪华的餐厅吃上一年，或者首接搬到中层区去租一个带窗户的公寓！他辛辛苦苦分拣一整年垃圾，也赚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
【预付款。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一半。】
【记住，我只要东西。至于你在仓库里顺手牵羊‘吃’掉点什么来喂饱你的手臂，那是你的事。我甚至很期待看到，你这条‘老古董’，还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
【行动时间，今晚。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东西。】
发完这最后一条消息，那个神秘的加密通讯便单方面切断了，无论林奇再发送什么，都石沉大海。
房间里，林奇呆呆地看着终端上那串耀眼的数字，又看了看自己那条暗淡无光的青铜手臂。
恐惧、屈辱、愤怒……种种情绪最终都被那笔巨款带来的冲击，和一丝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疯狂的兴奋感所取代。
喂饱我的手臂？
他想起了刀疤那只剃刀手被吞噬时，手臂核心传来的那股满足感，以及那提升了0.01%的激活度。
黑蛇帮的黑货仓库……那里面的好东西，恐怕比十个刀疤的义体加起来都多吧？
“妈的，干了！”
林奇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抹与他平日里咸鱼模样截然不同的狠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选那条能吃饱的！
他跳下床，将地上那些不值钱的废品零件一脚踢开，开始检查自己身上所有能用的东西。他的人生，从被动挨打，到主动出击，就在这个被金钱和死亡逼到绝路的夜晚，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