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
顾公馆主卧的冷气开得很足,却吹不散林晚心头的燥热和屈辱。
她僵立在房间中央,看着那张足以容纳西五个人翻滚的Kingsize大床,只觉得那深灰色的丝绒床品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巨口。
“协议第二条,乙方需即刻搬入甲方指定居所。”
顾淮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他刚刚结束一个跨国会议,身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冷冽气场,径首走向衣帽间,解着腕表,“这里,就是指定居所。”
林晚猛地转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顾淮!协议只说搬入指定居所,没说必须睡主卧!更没说要跟你同床!”
顾淮脚步未停,侧脸在衣帽间透出的暖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也格外冷酷。
“顾太太,”他微微偏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
“‘隐婚’协议的核心是什么?是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是感情甚笃、从未分离的夫妻。
分房而居?你是想明天就让‘顾氏夫妇感情破裂’登上头条,再给我的股价添一把火?”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却冰冷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林晚仅存的尊严。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公关团队甚至可能己经模拟过无数种他们“恩爱”的生活细节。
可是同床共枕,和这个五年前决绝离开、五年后强势操控她一切的男人?
光是想象,就让她心里一阵翻搅。
“你可以选择睡地板,或者沙发。”
顾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混乱思绪,他换了一件深灰色的丝质睡袍走出来,
领口微敞,露出小片紧实的胸膛,带着一种居家的、却更具侵略性的慵懒感,
“当然,如果你觉得睡床更舒服,我也不介意。”
他走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随意地划着,仿佛在讨论晚餐菜单。
林晚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为了母亲,为了那纸该死的协议!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走到离床最远的角落,那里有一张看起来还算舒适的贵妃榻。
“我睡这里。”她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顾淮抬眸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房间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他指尖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
林晚背对着他躺下,蜷缩在贵妃榻上,拉过一条薄毯将自己紧紧裹住。
身后是男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混合着雪松沐浴露的味道和他本身沉稳的体温,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身体却僵硬得像块石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淮似乎处理完了事情,放下平板,熄灭了主灯,只留了床头一盏昏黄的阅读灯。
他躺上床,床垫发出轻微的凹陷声。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林晚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意隔着空气传递过来。
她更加用力地蜷缩,试图将自己缩成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晚意识有些模糊,几乎要被疲惫拖入睡眠的边缘时,贵妃榻上一个微小的凸起硌得她腰侧酸疼。
她烦躁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手无意识地摸索着那个硌人的东西——似乎是榻边扶手内侧的一个雕花装饰松动了一角。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按平它,指尖却触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缝隙。
鬼使神差地,她用指甲沿着缝隙轻轻一抠——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
那个雕花装饰竟然像一个小抽屉一样弹开了!里面是一个隐蔽的暗格!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睡意瞬间全无。
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暗格内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己经有些磨损泛黄的纸张。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纸张带着年代久远的触感。她缓缓展开,目光落在抬头那几个冰冷的印刷体黑字上——
**【XX妇产医院检验报告单】**
姓名:林晚
年龄:23
检验项目: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HCG)定量
检验结果:**阳性(+)**
检验日期:**五年前,他们签署离婚协议的前一个月!**
嗡——!
林晚的脑子像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
她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的纸,指关节捏得发白,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阳性!怀孕!
在她最绝望、最痛苦,即将失去婚姻、失去一切的那个时候,她竟然……怀孕了?!
但她完全不记得!
那段日子被离婚的打击和母亲的事情彻底压垮,那期间她很长时间都是浑浑噩噩,
她还出了车祸!的确患有过一段时间的间接性失忆症。
那是不是说……这张报告单……有可能是真的?
还有……这张单子怎么会在这里?在顾淮的床头暗格里?!
巨大的震惊、被彻底蒙蔽的愤怒、以及一种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猛地从贵妃榻上弹起来,转身!
顾淮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显然是刚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水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微敞的睡袍领口。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如鹰隼,正沉沉地落在她手中那张刺目的报告单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学会翻东西了?”
顾淮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和刺骨的嘲讽,“看来顾太太对‘游戏规则’,适应得很快。”
他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动作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
这句充满轻蔑的嘲讽,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林晚心中积压了五年的委屈、愤怒和被欺骗的滔天怒火!
“游戏规则?!”林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拔高,变得尖锐刺耳,
她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泛黄的孕检单狠狠拍在顾淮那张英俊却冷酷的脸上!
纸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轻飘飘地滑落在地。
“顾淮!”她眼眶通红,泪水在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泣血的控诉。
“你藏得真好!好一个情深义重、被‘隐婚’委屈了的顾总!
当年迫不及待甩掉我这个包袱的时候,是不是就怕我知道了这张纸,会挟子上位?
会赖着你不放?会拖累你顾大总裁飞黄腾达?!”
她步步紧逼,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淮,仿佛要将他那张完美无缺的面具彻底撕碎!
“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签下协议,看着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滚蛋,看着我为了我妈的医药费拼死拼活挣扎在底层……
你是不是特别得意?是不是觉得终于甩掉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她的控诉如同利刃,在寂静的卧室里回荡。
顾淮脸上的水珠顺着被拍打的痕迹滑落。
他缓缓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动作慢得令人心头发慌。
镜片后的眸光,在林晚拍出报告单的瞬间,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掀起了剧烈的、难以言喻的波澜!
那不再是冰冷和嘲讽,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痛苦、甚至是……一丝恐慌的情绪!
就在林晚以为他会暴怒或反驳时,顾淮突然出手!动作快如闪电!
他猛地向前一步,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狠狠地、不容抗拒地掐住了林晚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痛得闷哼一声,被迫仰头对上他那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他的脸逼近,温热带着水汽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刺穿,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紧绷和急迫,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