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抗争

因谢云裳不便抛头露面,百花阁的一切都由织霞代为掌管,在外人看来,织霞就是百花阁的东家。

今日客人不算多,是花艺娘子上门插花的日子。

百花阁门外停了辆豪华宽大的马车,驻足两个时辰。

谢云裳踏出门,马车帘子被骨节分明的手掀起,露出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谢小姐,今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

“答应你的,保守秘密。”

在白马阁,傅怀安以裴年之事威胁自己答应他一个条件。

当日他并未说明,只说,“想好了再告诉你。”

穆凌从后面搬出轿凳,示意她上车。

谢云裳低眸,平淡道:“大人想让我做什么不如首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违章法,我跟大人不一样,与外男私相授受,是要受刑的。”

他被拒绝也没生气,掌心玉扳指,“章法?谢小姐行事大胆,竟还记得章法二字。”

“上来,本殿保你无虞。”

话音一转:

“当然,你要是想在这儿,也行。”

男人打趣的声刚落,谢云裳就瞪了他一下,随即踩上凳,款步上去。

内心腹诽: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傅怀安看她生气的模样甚是灵动,发自内心笑出声来,落在谢云裳眼里,又在心里低低骂了句。

车内宽敞,谢云裳坐在最角落,离傅怀安远远的,他懒得计较,并未搭理她。

行驶大概半个时辰,马车稳稳停在一家华丽的阁楼前,门前有几个下人候着,谢云裳不解,他到底什么意思。

傅怀安率先下车,目视扫过她素净的发间。

谢云裳无视他伸过来的手,低眉顺眼,独自下车。

待走进阁楼,才知别有洞天,陈列的器物如同瑰宝般鹤立,每样饰物不仅精巧细致,还有专属的雕刻纹路匣子,原来是家金石斋。

打扮素雅的丫鬟在身旁小心翼翼的伺候。

谢云裳伫在原地,傅怀安幽幽道:“这儿的东西,随你挑。”

谢云裳扯出个笑,看向他:“非挑不可?”

傅怀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

谢云裳颇有被强人所难的感觉,这人总是把他喜欢的强加给她。

她不再多说,走走停停在不同的饰物面前,倒真像是在悉心挑选,用心欣赏。

傅怀安瞧见眼前的女子拿起桃色滴珠耳坠子,圆润亮眼,在她娇柔的手心衬得艳丽无双,若能戴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必然可人。

他以为她大抵是喜欢的,可下一秒就听到她说:“除了这个,其他的都给我包起来。”

周身的丫鬟觉得她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东西,“全部!除了这个耳坠子都要?姑娘,不是奴婢听错了吧?”

谢云裳转身,对傅怀安挑了挑眉:“我都要,你给不给。”

傅怀安喉间溢出一声笑,慢悠悠来到她跟前,漫不经心:“好,都给你。”

接着又吩咐丫鬟:“她想要什么,都给她包起来,她不要的,给我包起来。”

连价格也不问。

丫鬟不禁咂舌,这不就是清店吗。

谢云裳当没听到傅怀安说的话,继续走走转转,上了二楼,依旧指着一样物件:“除了这对鎏金双镯,其余的我都要了。”

这下丫鬟没了吃惊的功夫,二楼的簪珠钗环镯价值不菲,可是个大工程量。

上了三楼,都是些瓷器藏物。

谢云裳收心,“只要这尊白玉菩萨。”

她看了眼那人,又转过身去叮嘱丫鬟,“包稳妥些,千万别摔了,我要时刻供着,保佑我早日脱离苦海。”

傅怀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一时间,店里的伙计忙着打包器物首饰,也有些丫头交头接耳,好奇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这二人言谈规矩,举止大方,看着不像夫妻、不像亲人,可为什么……两个人这般奇怪。

谢云裳静静的看他们收拾,满脸期待,好似真的很喜欢,傅怀安抿了口茶,眸中升起烟雾。

等打包得差不多,正准备搬上马车。

谢云裳突然开口:“不用了,这些都送给你们。”

声音清凉,在大热日令人背后生出寒意。

“银子照付,既然是我的物件,那我就有处置的权利。”

“这些东西随你们处置,不过,若你们能拿今日的半数银子去赈灾就再好不过了。”

谢云裳就是想跟傅怀安对着干,以这样笨拙的方式争人权,让他知道,她是个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他给的东西,她不一定要照单收下。

他的想法,一定不能强加给她。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如何做。

傅怀安敛眉收眸,开口,“就按她说的办。”

眼见厚厚的一沓银票白白给出去,谢云裳虽有心疼,但更多的是窃喜。

在傅怀安面前,她终于不是逆来顺受的样子了,哪怕抗争丁点儿,也是好的。

谢云裳心情大好,踏着轻快的步子上了马车,或许她都没感觉到,自己对傅怀安并没有那么排斥了。

*

静谧的书房内,裴羡端坐着。

“夫人这几日在做什么。”

上方执笔的男子不紧不慢的问。

昨晚他又梦见谢云裳了,衣衫半掩,甚是迷人。

吴三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夫人这几日一首在忙铺子里的事,跟去的人还说……说夫人去了趟白马阁……”

昂贵修长的毫笔硬生生从中间折断,裴羡冷眼扫去,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吴三被吓得汗如雨下,慌不迭跪在地上,又找补解释:“大人,夫人只是去听曲儿,别的什么都没做,跟去的人细细盘问过那几人,夫人连他们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

吴三在县衙下层摸爬滚打多年,是个人精,自然知道男人这模样是为何,因此专挑好话讲给他听。

“大人,夫人定是气恼您收回那二百两银钱,所以故意使气呢。女人嘛,最爱的无非就是衣裳首饰,她将自己的首饰全都当了,自然在气头上,做样子给您看罢了。”

“夫人心中定对大人百般倾慕,才会如此在乎大人的一言一行。”

“至于进白马阁,肯定是想让大人您对她多上点心,大人整日沉浸在公务中,不经意间忽略了夫人。”

提起当首饰,他眉头松了松,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怎的为了与她置气,将那二百两要了回来,她就是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脾气自然大些。

妻子奔波千里来临州,骤然知晓他养了个女人,心生醋意,这才说出和离那番话,纵使害他过敏不对,但也是他有过在先。

裴羡瞥见窗前的山茶花血色娇春。

想起某人。

想起那句,惟有山茶偏耐久。

她是他的妻,便要长长久久在一起。

“夫人在何处。”

吴三答:“应在百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