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千锦气呼呼的冲进来:
“小姐,你不知道,账房先生让我们把前几日拿的二百两银子还回去,院子里的丫鬟也撤完了,姑爷下令不许府里人服侍我们,厨房也不能给我们做饭,连今日的早膳都没着落,说让小姐你长长记性。”
“那账房先生原话是这样说的:大人说了,夫人神通广大,想必区区碎银几两不在话下,今日之内便把那二百两还回来吧。”
千锦模仿得惟妙惟俏,好似账房先生真的在她面前这样说。
谢云裳对这些手段嗤之以鼻。
这个裴羡!怎么如此小家子气!
送出来的银子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既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给她,害她白高兴一场不说,还挥霍一把。
他要,是吧!
好!她给就是。
原本怕遭山匪,她只带了几百两银票,但一路花销大,现只余下几十两,前几日的二百两用来租铺子、与花农签订契约,还剩二十两。
如此算来,还差百两。
谢云裳将妆奁里的首饰统统倒出来,挑出其中一两样最钟爱的,其他交给织霞:“全当了!”
千锦张大嘴巴:“全、全当了?!这都是小姐您最喜欢的样式呀。”
不然也不会不远千里带来了。
谢云裳不容否定的重重点头:“没错,就是全当了。”
首饰有个屁用,关键时候还不是银子最靠谱,都是死物,没什么可惜的,她不想再过这种手心朝上的日子了。
织霞得了令,将首饰装好出门。
看着头上只一根钗子的素净模样,谢云裳闷闷不乐,她平日最好打扮得光鲜亮丽,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织霞抱着怀里的匣子叹了口气,走进当铺。
只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黑衣劲装,额头右侧有道浅痕的青年男人尾随织霞,在她出当铺后,进去了一刻钟。
再出来,夜风低眸盯着手里的匣子。
眸中流露些许无奈,他好歹也是一个指挥使,怎么天天干的尽是听人墙角的背后勾当,现在还得赎女儿家的物件儿。
傅怀安却是知道裴羡如此小气后,靠在椅背笑出声:“区区二百两,竟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夜风面无表情:“是谢小姐先故意捉弄裴大人的。”
其实夜风的意思是因果相报,两个人都不是善茬,但傅怀安没觉得不对,反而戏谑打趣。
“过敏之症,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
指节不住抚摸一支精巧的墨玉梅花簪。
织霞不仅拿着五百两回来,还找了个会做饭的农妇回来,小厨房一收拾,便能做饭了。
谢云裳瞧见手里的一沓银票,心情好了些许,也罢,过两日花铺一开,再把东西赎回来。
有了五百两银子,自然是要去寻欢作乐!
点几个清倌,做那侍弄别人的主儿。
她就不信,知道她点清倌后,裴羡还能若无其事的不给她和离书。
中途出府门时恰好遇到柳芜衣手里着食盒往裴羡的院子走,她恭恭敬敬作了一礼:“姐姐。”
谢云裳本来点头想走,但架不住柳芜衣伸手拦她。
“姐姐上哪儿去,大人因姐姐送去的饭菜,现在还在吃药,你就没有丝毫愧疚?作为裴府的正妻,姐姐怎好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实在是……有违妇道。”
说罢,咬了咬下唇,满目幽怨。
谢云裳不怒反笑,摆手叫停她的表演。
“今日这声姐姐我收下了,但往后就别这样叫了,我欲同裴羡和离,你不必将我当成你的对手,对我说这些话。”
“我知道你绞尽脑汁想进裴府的门,我绝不阻拦,你也不要再使那些自讨苦吃的手段,苦肉计用一次还成,多了男人迟早会腻。”
“你今日激怒我,不就是想趁我发怒之际,借我的手摔进这荷花池吗,好让裴羡再次厌弃我。”
谢云裳首白的点出,柳芜衣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接着慌乱摇头否认。
“不是的姐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过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您是裴府的当家主母,我怎么会有胆子陷害您呢,姐姐你误会我了。”
谢云裳却是甩开她的手,一点不吃这套。
“是裴羡看重面子不同意和离,你若当真有骨气便冲裴羡去。”
“我再说一次,别跟我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手段,为了个男人,根本不值得。”
谢云裳快步走出。
“你说的,是真的吗。”
身后响起柳芜衣冷静的问话,不似平时孱弱。
谢云裳顿住脚步没回头,平静道:“是的,只要你安分守己,扮好通情达理的解语花,迟早会进裴府的门,往后余生,安稳顺遂。”
首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柳芜衣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柳芜衣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很坏。
前世柳芜衣进府后,的确装柔弱、耍心机了一段日子,因此她与裴羡之间生了不少嫌隙,可转念一想,她与裴羡之间最大的问题还是不信任、不相爱。
总之,那些如同过家家般的手段,谢云裳根本不放在眼里,若能借此点醒柳芜衣,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
看着白马阁几个大字,千锦往后缩了缩,声音提高几分:“小姐,你当真要进去吗!”
“玩物丧志啊小姐,切莫为了跟那裴狗置一时之气把自己给葬送进去,您有大好的光阴和幸福日子,找什么不好,偏偏找这里面的男人,个个儿都是下流肮脏的!”
谢云裳歪头调笑:“我们千锦小小年纪这么懂啊,连男女之事都知道个七七八八,真是厉害。”
千锦脸一下子如熟透的樱桃,拒不承认:“哪有,是……郑嬷嬷拿来的话本子,我不过随手翻了翻,知道一两分罢了。”
“小姐你真不能去,要不我给你找两个良家妇男。”
千锦念了一路,比裴府嘴碎的婆子还能念叨,誓不让她进去。
织霞也加入劝说的阵局:“是啊小姐,您现在是有夫之妇,怎么能……怎能出来寻欢作乐,万一被旁人知道……”
谢云裳堵住耳朵,等她停歇了再放下。
“你怎么知道我进去就是为了寻欢作乐呢。”
谢云裳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织霞和千锦,“你俩,都给我在这儿等着!”
在踏进去之前,谢云裳不放心,又转身叮嘱:“不准跟进来,谁不听话我就将谁送回京城。”
千锦和织霞这才死心,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小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