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芜衣细微的声音泛着担心,“嬷嬷不要,不要再动手了,闹大了只会让羡哥哥难做。”
“是芜衣人微言轻,我愿意跪,不要烦扰羡哥哥,他公务烦乱,后宅的事不过平白烦他心。”
“我跪到天黑就是了。”
哪知那嬷嬷听后更加生气,一副惩恶扬善的表情:“放心吧姑娘,我刘婆子也不是吃素的,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裴大人,让他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人,还是得端明白自己的身份!仗着自己颜色好就恃宠而骄,裴大人绝不是那般色迷心窍的人,有些人不仅闯进我们的院子,还让我们姑娘给你下跪,等着被裴大人厌弃吧!”
说罢,刘婆子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样子是去告状。
羡哥哥,真是好生亲热啊。
谢云裳不动声色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上辈子,她没少在柳芜衣手下吃亏,现在就还回来吧。
千锦急得团团转:“明明就不是,是她自己跪的。”
织霞拍了拍千锦的手,以示安慰。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急什么。”
庭院中荷叶开得正盛,巍然挺立,细风将花骨朵吹得摇摇欲坠,含苞待放,引人入胜。
几人走出院子,柳芜衣还在地上跪着一动不动,一眼望去,弱柳扶风,婀娜多姿。
柳芜衣垂眸,刚才她煽动嬷嬷给裴大人告状,就是想试探在裴大人心里,她和那个女人到底谁更重要。
她不过才到这里三月,裴大人便又带回来一个比她还貌美几分的女子,令她如何不妒,若能因此让二人生了嫌隙,就最好不过。
这几个月来,她也琢磨出几分裴羡的性子,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表现得越柔弱不能自理,裴羡就越心疼她,不喜咄咄逼人、目无规矩的。
就是不知那个女人到底什么身份,回来前,她便听府中下人说裴大人抱回来个女人,但似乎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争执。
左右不过是哪个官员送上来的女儿或是瘦马,对她构不成威胁。
那个女人真是蠢,白生了一副神女气质,敢与裴大人那样谪仙般的人物生气,还当着下人的面让她跪到天黑,不成气候。
她相信,总有一天,裴大人会厌弃那个女人,转而纳了她。
若谢云裳知晓她心中所想,怕是要拍手叫好了。
书房
裴羡一目十行,看底下递上来的呈文,若能忽略掉脸上凉幽刺鼻的膏药味儿,便更好了。
谢云裳的那巴掌属实不轻,他抹了厚厚的一层药,只希望明日不要被人看出来。
“大人,柳姑娘身边的刘嬷嬷有事来报。”
门外响起通报声。
裴羡正在气头上,丢了本书狠狠砸到门板上,嘭的一声:“谁也不见!”
底下人应下,又听那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将今日我带回来的女子安排到芳林轩,她要什么给什么。”
通报的人虽然疑惑,但不敢不从,连声道好。
不对,她打了他一巴掌,他凭什么还要这般将就她,裴羡想把人叫回来,但人早就走远了。
无心看书,裴羡闭眼养神,叹气中尽显无奈,回荡在寂静的房中,缕缕青烟染上丝黯淡。
刘嬷嬷见吴三出来,连忙谄媚的迎上去。
“怎么,裴大人可让老身进去了?”
吴三不过三十来岁,嘴角留着羊角须,看起来成熟老练,是六个月前从府衙底层拨到这里给裴大人打杂的,除了日常公务,也算府上的半个管事,因此府中的丫鬟小厮都对他敬畏有加。
他摆了摆头,看起来不太乐意:“别提了,大人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见,你有什么事,不如和我说,我明儿一早就跟大人转达。”
刘婆子是个嘴碎的,见周围没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颠倒黑白的说了一通:
“那姑娘不知什么来头,一副狐媚样,不仅闯进柳姑娘的院子,还让她跪到晚上才准起来呢。你说说,以柳姑娘的身子,哪里禁受得住,怕是不到晚上就晕了。”
她是个人精,自然知道挑拣对自己有利的话说,关于她说的那些污言秽语,没透露半分。
虽然刘婆子说得信誓旦旦,但吴三也不是毫无判断力的,他只劝告:“还是等裴大人裁决再说吧。”
“不过,让柳姑娘跪她就跪吗,你扶她起来呀,跪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这话把刘婆子噎住,她吞了吞口水,继续编排:“我们柳姑娘是个与世无争的,哪里敢反抗那个面带獠牙的凶煞,不跪到晚上,她定不会起来。”
“对了,吴管事,你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头吗。”
吴三摇了摇头:“刚才裴大人只让我安排芳林轩给姑娘住下,并未说其他的。”
刘婆子咬牙切齿,好个狐媚子,竟然勾得大人把离主院只有一墙之隔的院子给了她,连柳姑娘都要走一刻钟才能到裴大人的院子。
但面上鄙夷不屑,目带讽刺: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货色,结果裴大人连她的身份都没记住,又或太过低贱,所以大人难于启齿。”
吴三皱起眉头,冷道:“刘婆子,背地里讨论主家少不得吃顿板子,大人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刘婆子回过神来,装模作样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是是是,是老身糊涂了,还望管事不要跟我这蠢笨老妇计较。”
他没计较,让刘婆子下去。
其实他心里在想,可能是大人与那姑娘闹了矛盾,所以懒得提起她的身份。
大人脸上鲜明的巴掌印,他可历历在目,这么久,他还是头回见有人能对裴大人动手,还全身而退的。
总之,那位姑娘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吴三半晌才想起大人交代给自己的,把那姑娘安排到芳林轩住下。
可他找了一圈都没看见那姑娘和两个丫头。
后来问洒扫的丫头才知,人家早就问过下人,随意找下一间偏僻的院子,给了几块碎银子,让几个婆子帮忙收拾歇下了。
啧,这算是怎么回事嘛。
大人吩咐让姑娘住到芳林轩,可她竟然自个儿找了所院子,使银子动用了家里的下人。
吴三只得无精打采的去禀报裴羡。
果不其然,从屋里首首扔出两本书,“滚!”
吴三抬头望着天空,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