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便是给国公夫人献礼的时辰。
各位女眷大多献的是字画、玉石器物,也有相中贺世子,愿意上台表演琴棋书画的女子。
裴清禾的刺绣屏风是大件,因此放在最后献上来。
两个小厮将偌大的屏风从里屋搬出来,小心翼翼,唯恐破坏一丝一毫。
屏风上覆有红纱,令人想一探究竟。
贵女们窃窃私语,对这礼物十分感兴趣。
“看样子,是副刺绣屏风?刺绣熬人、需要耐心,得亏裴家妹妹费心了。”有人赞赏道。
“是呀,看起来这屏风很大呢,花了不少时间绣吧。”
裴清禾语气淡淡,收下夸赞:
“也没多少时间,不过是份心意,夫人生辰,哪有不用心的道理,想来各位姐妹也是如此费心。”
“但一副屏风就屏风呗,还遮遮掩掩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搞得跟绝世稀宝似的,非要等人齐了再看。”
怼人的是将门之女,名叫刘灿,她向来说话首来首去,看不上京中闺秀扭捏的作态,但因家族军功赫赫,身份贵重,所以也没人敢把她的话放心上。
裴清禾虽然不悦,但为了维持端庄稳重的形象,硬生生当自己没听见这番话。
只心里狠狠骂了刘灿一通。
定国公夫人一身鎏黄锦服,笑意盎然,打圆场:“送礼重要的是心意,清禾有心就是好的。”
定国公夫人为人亲和,没什么架子,她从上方走下来,看起来极为重视这个礼物。
接着,她亲自掀开红纱。
众人的诧异声此起彼伏,不少人一脸错愕。
刚才还颇有微词的将军之女也说不出话来。
只因,这副屏风并非普通的刺绣,而是两面不同的双面绣。
一面冬日围炉、阖家团圆的景象。
一面夏日圆荷,贵女赏花的画面。
一面应情,一面应景。
若只是双面绣也就罢了,但这双面绣,景象各不相同,难得的是,两面都栩栩如生,看不出任何一面的影子。
此情此景,不仅稀罕、心意还贵重。
显然,大家都被这副屏风惊艳到了。
定国公夫人亦是。
有眼尖的,看见那副冬日围炉边上绣了只红眼小兔子,活灵活现,似乎就要跳出来,让人抚摸似的。
“这兔子绣得真好,上面的毛可是真毛?”
大家听这句话,纷纷去看屏风上的兔子,果真灵动,兔身周围有圈毛,像是被绣上去的真毛。
裴清禾眼神闪烁:“那当然了,这都是从活蹦乱跳的兔子身上拔下来的真毛,再绣进屏风之中,看着以假乱真。”
哪知,国公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再也不复先前热情。
众人不解。
她身旁的嬷嬷开口:“我家夫人将玉兔视为心中信仰,将兔毛绣成屏风上的死兔,犯了夫人的忌讳。”
裴清禾不知还有这样的缘故,但当下,她也只能解释道:“不是的,这是活物!我只是拔了兔子身上的几根毛,没伤害它。”
其实裴清禾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毛,也不知道到底是死物还是活物。
慌不择乱,她只能这般说。
国公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但也仅仅好一些。
“不管死物也好、活物也罢,我皆视为神明,不可肆意践踏。”
说罢,也不好不给人家留面子,缓了缓语气:
“裴三小姐有心了,这礼物我很满意,也是老身的忌讳太多,平白扰了大家兴致,大家快过来观赏这屏风,确实是精致有加。”
见状,裴清禾提起来的心才放了下去。
“是,多谢国公夫人体谅,我下次,定不会再送这样的礼物了。”
定国公夫人转念一想,好像是刚才自己说话太重了,一个小姑娘,能知道自己的什么忌讳。
她为了缓和气氛,拉过裴清禾的手,二人围着屏风仔细观看。
“看,这荷花绣得真好,就连露珠也是若隐若现呢,花苞将开未开,风韵十足。”
“不仅荷花,屏风桌上的糕点甚是少见,这糕点叫什么名字来着,清禾姐姐。”
问话的是国公府的小女儿,生平一大乐事就是吃喝玩乐。
但此类糕点,贺婵从没见过。
有人点出来:“就是玉露芙蓉糕呀,不过比芙蓉糕多加了东西,所以没那么好认。”
但国公夫人一眼望过去,脸色霎时就变白了。
“快,抬下去。”
屏风被人草草搬下去。
又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国公夫人解释道:“礼也看了,咱们去赏花吧,今日的花都是我亲自培育的,还望大家不要嫌弃才是。”
众人不解,但也听从主家安排,高高兴兴地赏花去了。
有心人自然猜出这礼物定是没送到国公夫人的心坎上,不由得在心底嘲讽裴清禾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这门亲事怕是要成未知数了。
裴清禾眸光一闪,眉目尽是疑惑。
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谢云裳和裴惜芷坐在一旁。
经过观察,她己确认惜芷与贺擎之间,确实有情。
刚才那一出闹剧,两个人丝毫没有受影响,双方眼里只有彼此。
或许,她可以好好利用下她们之间的三角恋。
确是不知,某人也在暗处注视她。
谢云裳用散心的借口,将裴惜芷带出席间。
裴惜芷柔柔弱弱地跟在谢云裳身后,她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
良久,谢云裳才转过身,拉住她的手:“惜芷妹妹,嫂嫂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惜芷捏紧衣角,点了点头。
“若一个女子与一男子两情相悦,但门不当户不对,身份有高低,你当如何。”
裴惜芷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晕红。
“嫂嫂,你……你都知道了。”
谢云裳笑道:“我又不眼瞎,你和贺世子之间,有心人都能看出来。”
她心中伤神,早知就不那么明显了:“嫂嫂,你千万不要跟清禾姐姐说。若她知道,定不会放过我。”
“我没有抢她意中人的意思,只是那年花灯会,是我先遇上贺世子的,只是那时我们年岁尚小,我又是家里庶出的女儿,总不好越过嫡姐,让他登门提亲。后来清禾姐姐说她喜欢贺世子,我就更不敢说出口了。”
“我和弟弟的命都握在母亲手里,我怕。”
谢云裳何尝不知道后院庶出的难过。
曾经,她也对继母生的孩子嗤之以鼻、甚至加以戏弄。
可首到她前世魂归时才发现,他们也不过是苦苦挣扎在后院以求温饱生存的可怜人。
“你放心,我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你若不想裴清禾知道,最好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