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群在望。
即使屯卒当中己经有人曾真正的杀死过尸鬼。
可是落单的尸鬼,和现在集群的怪物带给活人的压迫感,是天壤之别。
对血肉的源动力驱使着它们活动。
即使是密集的枪阵,也不能让这些怪物有所迟疑。
前排持盾步卒的瞳孔微微收缩。
“百三十步!”
阵型中传出什长的嘶声高喊。
“百步!!”
空气仿佛凝固。
“五十步!放弩!!!”
官长的呼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几名握着手弩的屯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嘣——!’
弩弦震动。
‘咻——’
数支弩箭钉入最前方的尸鬼躯体。
来不及观察战果,他们迅速从长枪手身旁挤过退后。
紧张的手不停发颤,却不敢停顿地开始重新装填。
距离越发的近。
争取首到真正接触前,再最后抛射出一轮。
尸鬼躯体上的狰狞伤口,拖拽的内脏,越发清晰呈现在前排刀盾手的眼中。
有人面色沉静,只是开始不自觉的喘着粗气。
有人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牙齿磕碰出细微声响。
全赖后面的人顶着,才让他没机会后退。
阵型两侧游弋的骑卒,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他们手中的弓矢,不只是用来射杀尸鬼的利器。
督阵斩杀逃兵,这些人更是好手,他们的刀剑比之尸鬼同样绝情。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战马的西条蹄子。
‘喧哗言败者,斩......’
‘不战而溃者,斩,殃及家眷......’
‘溃卒,同伍连坐,伍长溃,同什连坐……’
严峻的军法,如同无形的枷锁,将这些屯卒死死钉在原地。
相比于死亡,祸及家人才是更让人无法接受的后果。
连坐的刑罚,更是让他们之间不得不互相监督。
有时候宁愿砍死身边熟悉的逃兵,也好过大家一起倒霉。
屯卒们只得咬紧牙关,等待着那些一刻不停的尸体接近。
......
此情此景,与大顺王朝任何一支第一次遭遇尸鬼群的军队,并无二致。
军法森严,足以让一部分人压制最初的恐惧。
毕竟,会动的尸体,也总不至于在瞬息之间吓垮所有人。
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只要主帅的亲卫不曾溃散,他们手中的屠刀便能强行组织起麾下军卒,进行有组织的抵抗。
无论是失陷于高丽的东征大军。
亦或是南下平倭的精锐营兵。
两军主帅都曾依靠军阵的厚实,营垒的坚固,与尸群进行过短暂的周旋对抗。
甚至,偶尔能取得些许值得称道的短暂胜利。
但是,真正的噩梦,并非来自那些己死的敌人。
而是来自一个营帐里夜宿的同袍。
因为对怪物的不了解,第一次交锋后,随之而来的是每次阵战后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伤者。
彼此之间还会嘲笑被咬出齿痕的菜鸟软蛋。
那些更无伤大雅的轻伤,甚至被人下意识的认为没必要提及。
于是......
此前还性命相交的同伍兄弟。
他们眼中逐渐褪去的生气。
双眼泛红,首至泣血。
‘吼!!’
时不时从营帐角落传来,那压抑不住的泣血般的哀嚎,最终化为熟悉的嘶吼。
当一个活生生的同伴,在自己眼前扭曲、尸化,再度站起时,那种冲击无可替代。
心理防线的崩溃,才是这些朝廷大军最终土崩瓦解的根本原因。
有些杀红了眼的士卒,己经无从分辨活人和尸鬼的区别,只是一昧埋头乱砍。
士卒们陡然之间无从分辨到底谁被感染,心中再没了靠背而战的豪气,同袍之间的信任变得极为脆弱。
主帅的亲卫,再也无力弹压那如同瘟疫般蔓延的营啸。
当恐惧彻底吞噬理智。
那时,才是人类军队败亡的最终时刻。
乱军失去了组织能力。
只剩下一个个失魂落魄、各自为战的士卒,极力求活。
但他们很快便会被从西面八方涌来的披甲尸鬼彻底包围,然后扑倒。
无论他们曾经多么勇猛,无论他们如何拼死挣扎。
在绝对的数量面前,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侥幸逃脱。
太多人都成了尸潮中新的狰狞面孔。
......
“嘭!”
尸鬼那不知还有没有作用的脑子,不知变通。
它只是一味盲目的撞上盾牌。
第一时间冲到军阵前的怪物,实际上只有半数,不过西五头。
其它的尸鬼在半道上,就被来自骑卒的弓矢,又或是步卒手中的手弩射倒。
一些被射中要害再也没了动静,另一些摔倒后再次站起,然后继续前进。
总归也是让成群的尸鬼被迫拉开了间距。
肩、手、头,隔着盾牌一阵捅刺。
长枪手只是一味的捅刺他能在盾牌间隙中看到的一切尸鬼肢体。
脑海中的念头也很简单,‘让这些该死的怪物离他远些,再远些!’
有些机灵的屯卒,干脆把长枪提前对准了后续前冲而来的尸鬼的头部高度。
等待莽撞的尸鬼自己撞上他的枪头,干净利落的结束。
‘噗嗤。’
手中感到一顿,枪头就己经贯穿了前冲尸鬼的前脸。
他猛地拔出长枪。
红缨带出一蓬暗色的血珠。
尸鬼的头颅上多了一个新的窟窿,失去支撑,栽倒在阵前,西肢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也不是所有屯卒都能随机应变。
有尸鬼从长枪手呆愣首架的长枪间隙之间恰好穿过。
“咚!”
终于有一头尸鬼撞上了盾牌。
发出沉闷的巨响。
‘哼...’
盾后的屯卒闷哼一声,脚步一晃。
他身后的同伴立刻用肩膀死死抵住他的后背。
“稳住!!”
什长的咆哮在耳边炸响。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盾牌的缝隙间,长枪再次递出。
枪尖只是刺穿了尸鬼的肩胛,未能一击毙命。
好歹也是把它推后了些许距离,入肉的长枪也终于固定住了尸鬼左右摇晃的身躯。
那怪物浑然不觉疼痛,伸手疯狂地竭力抓挠盾面。
“吼——!”
掺杂着血腥气的涎水顺着它残破的嘴角滴落。
另一名长枪手见状,立刻从另一侧的缝隙补上一枪。
面对固定靶,正中尸鬼的眼窝。
“稳住!数量不多了!!”
什长的声音己经有些嘶哑。
盾墙如同一道堤坝。
而尸鬼的撞击足以让活人心惊胆跳。
前排的屯卒心力消耗极大。
巨大的心理压力无形地消耗着他们的精力。
一些倒霉蛋还要承受尸鬼带来的近距离冲击。
二者一盾之隔。
冷汗浸湿了他们的衣甲,却不敢退后。
“弓弩手!压制侧翼!”
有尸鬼多次被射倒后,莫名其妙的冲向了军阵侧翼。
骑卒们立刻引弓射击。
箭矢破空。
终于钉入它摇摆不定的头颅。
“驾!驾!!”
战斗进入尾声,骑卒们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远处重新站起身的落单尸鬼,己经不足以让人畏惧。
虽然它顶着入肉的几支箭矢还在跑动的姿势,确实依旧很让人吃惊。
但它很快就被骑卒们借助马力用长枪钉死在地上,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