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着歇着,李煜想起了之前的事。
“王伍长,高石堡里,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伙人?”
半道上发现的拖痕和水渍,都不是尸鬼可为。
更何况,进入粮仓双方对峙时——
李煜分明记得,这姓王的汉子顺口说了句,‘你们不是他们......’
口中的他们。
既可以是指外面嗜血的尸鬼,也可以指的是另一伙人。
“是有,哎......”
提到那伙人,王大锤忍不住叹了口气。
本来高石堡里的军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甚至是同宗同族。
现在闹了这样的鬼怪恶疫。
就算不愿意互相帮扶一二,可看在往日情分上,总归也不会把别人轻易就往死路逼。
他们千户所里又不缺粮,根本没那个必要。
“那伙人都是被发配来的,本就算不得好人。”
那些被发配戍边的戍卒,本就是无根无萍的外来户,都是关内被流放八百里来的。
要是没犯事儿,那能被发配吗?
反正军户们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卫所军户们对这些外来者都是爱搭不理。
但是大家伙儿平日里也不把他们往死里整,没那个必要。
“李大人,您也知道。”
“咱们各个卫所的军户,平常都是懒得搭理那些外人的。”
“反正大家伙也无亲无故,就各过各的。”
或许戍卒之中,有人和本地军户关系处的不错,但那也只是少部分。
而且双方关系真的熟络了之后,一般就通过婚娶的方式融入了本地军户之中,扎了根就不算是外人。
不过戍卒们心里肯定也有怨念。
他们本就是被发配来的,心不甘情不愿,很正常。
而且到了战阵之上,诸如各队的排头兵这样的炮灰位置,那就会紧着这些外人安排。
反正真死了......
戍卒们在这儿都是孤家寡人的,他们又没有家属,也没人会找上官哭闹。
多省事儿啊。
卫所的上官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连李煜也有这个习惯。
当初给朝廷的征东军送人,他自己就是先把屯堡里的戍卒,打包丢过去了。
心里其实也不在乎他们到底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都是各个卫所几百年养成的老习惯了。
......
“那些外来户本来就住的近,独来独往的......”
“堡里乱起来之后,没了上官调度,糜烂一发不可收拾。”
李煜点点头。
他此刻也了然,周千户那个倒霉蛋,要么是他自己在外面就己经被咬了,要么是他身边的家丁亲兵有人被咬了。
反正八成是死了。
管辖屯堡军政大权的千户一死,剩下的什长、伍长都没那个威望接过这个担子。
都是平级,平日里大家本来谁也不服谁。
这原本是好事儿,当老大的最怕就是属下们抱成一团儿了。
到现在的末日,问题就大发了。
高石堡剩下的军户没了统一指挥,就都跟无头苍蝇似得,越来越乱。
“哎——”
“就因为有人喊了句想回去,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军阵,没多大功夫就散了。”
人人都想回家守着自己的家小,各跑各的,不想跟这些怪物拼命。
更雪上加霜的是,堡子里最精锐的那些家丁,也迟迟没有出来救场。
靠着他们的铁甲,正面搏杀尸鬼也不难。
可谁能想到,仅仅只是一时大意,一个个小小的牙印,就能让这些披甲精锐成了怪物?
说到这儿,王大锤就唉声叹气的。
“然后我带着弟兄们,护着自家人结队逃到了粮库。”
那时候堡子里的活人还有不少,目标分散的情况下,尸鬼数量也没那么密。
同伍的军户本就住的不远。
大家伙儿小心翼翼的,除了开路的两个汉子被尸鬼伤了,其他人有惊无险的逃了过来。
“我们是第一批逃过来的,就把粮库院子外头的大门封上,只留了侧边的小门。”
王大锤指了指李煜进来的院墙小门。
“本来是想留给其他人进来逃命用,可那些丧良心的...!”
说到气愤处,王大锤狠狠咬了咬牙。
“......最后没办法,我们就干脆把小门也封上。”
......
高石堡的十来个戍卒,也在后来想到了粮库这个好地方。
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手里又有刀枪。
虽然没什么像样子的甲胄。
不过,用着军阵训练出来的那一套战场把式,一群人配合着也能无伤,杀掉个把落单的尸鬼。
李煜算是听明白了,这又是常见的末日人性,肆意扭曲狂欢的那一套。
散乱在堡子里的尸鬼迟迟得不到清理,就越变越多。
最后,它们的数量发展到不可收拾。
高石堡里变得怪物满地跑,看不到希望。
自觉小命朝不保夕。
戍卒们,一群男人抱团聚在一起,除了找粮食,也就剩下找女人泄火那点儿事。
这时候,满足胯下的二两肉,成了他们的欲求之一。
往常自然不行,总有军法压着。
况且军户们也不会任由这些外人糟蹋自家女子。
现在不同了,人性的阴暗面失去了秩序的束缚。
戍卒们悄悄翻墙跨院收集粮食和物资时,也会碰上一两个运气好,躲在自家里屋一个人瑟瑟发抖的妇人。
还没等妇人惊喜获救,戍卒们立马就露了原形。
一开始没经验,他们还让妇人有机会闹了起来。
闻讯赶来的尸鬼们蜂拥而至,戍卒们只好落荒而逃。
独留可怜的女人被尸鬼们撕碎。
可他们的所作所为,被占据了高石堡内的粮仓制高点的王大锤等人观察到了。
于是,幸存者们的假想敌不光是外面的尸鬼。
还要加上那些趁着机会,肆意妄为的外来户。
就这样,待到李煜等人破入粮仓——
他们被王大锤等人当做那些祸害女人的戍卒,见面就被射了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