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攻防暂歇,劫后余生

不多时,门外的院子里彻底没了动静。

死寂。

门外疯狂的撞击声消失了。

撕心裂肺的嘶吼也戛然而止。

粮仓内,只剩下粗重得如同破烂风箱拉扯般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还有血液滴落的声音。

“嘀嗒。”

“嘀嗒。”

渗入布满灰尘的地面,晕开一小片一小片的深色污迹。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凝成了实质。

尸体腐烂的恶臭紧随其后,霸道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再加上汗水蒸发后留下的酸馊气味。

这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令人几欲作呕的粘稠感,紧紧包裹着每一个还活着的人。

这场隔着门板的搏杀,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他们占据着地利。

他们倚靠着临时堆砌起来、高过胸腔的粮袋壁垒加固大门。

活人与尸鬼的较量,与其说是惨烈的正面交锋,不如说更像是一场意志与体力的残酷拔河。

一方是悍不畏死、只知嗜血的狂徒。

它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生者血肉最原始的渴望。

另一方,是拼尽了每一分力气、只求能多喘一口气的生者。

哪一方的体力先被耗尽。

哪一方的数量先被消磨殆尽。

胜利的天平,便会无情地向另一方倾斜。

万幸。

李煜麾下的这些甲士,身上的铠甲足够精良,手中的腰刀也足够锐利。

更重要的是,来自粮仓上方窗口的弓弩支援,极大地分担了正面防守的巨大压力。

‘嗖——嗖——’

箭矢不断收割着被阻挡在门外的尸鬼。

随着门外堆积的尸鬼残骸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了一道令人作呕的“尸体斜坡”。

后续冲上来的尸鬼,反而难以找到有效的发力点来冲击那扇早己饱受摧残的破旧木门。

它们只能徒劳地用牙齿啃咬着坚硬的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用腐烂变形的手指撕扯着门板上的空隙。

然后,被从那些不断扩大的破洞中疾刺而出的刀锋,猛地贯穿眼眶,或者首接捅穿腐朽的咽喉。

门外的动静,终于彻底平息了下去。

此刻,众人体内奔涌的肾上腺素浪潮也随之低落。

残存下来的,只有那仿佛要渗入骨髓深处的、无边无际的疲惫。

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对刚才经历的一切的后怕。

......

在场众人表情最淡然的,便是脸上带着一丝了然意味的李煜。

这些尸鬼的疯狂虽不合乎常理,但它们合乎影视。

大概只有他对这种“丧尸”早有认知,才能在如此冲击性的场面下,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毕竟丧尸就是这种设定,只剩下嗜血本能的活死人……

但即便是他,其实此刻也感到胃里一阵翻腾。

李煜深吸了一口混浊恶臭、弥漫着尸体腐臭的空气。

味道堪比化学武器。

他强行压下胸腔里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恶心感。

李煜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爬上旁边堆得如同小山般高高的粮垛。

粮袋粗糙的麻布表面摩擦着他的手掌和铠甲。

来到靠近墙壁上方的通风孔洞旁。

李煜屏住呼吸,极其谨慎地,将目光投向外面死寂的院落。

视野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院落里,那些残破不全的尸骸,聚拢在一起。

它们以各种扭曲怪异的姿势堆叠。

尸堆下仍在流淌渗透的黑血。

在死寂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平静”。

再将视线投向更远处。

附近的巷道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暂时没有看到新的人影出现。

也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响传来。

这说明附近没有更多的尸鬼了。

李煜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稍稍松弛了下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长气。

白色的雾气在微凉的空气中消散。

至少,眼下的危机暂时算是解除了。

回首望去,残留在幸存者脸上的,最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不可避免的后怕和不安。

李煜从粮袋上跳了下来,铠甲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走到众人面前,环视一周,沉声道。

“休息一刻钟,然后我们出去看看情况。”

甲士们立刻坐在地上歇息,回复体力。

“呼——呼——”

有人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粮袋,喉结剧烈滚动,大口喘息着。

汗水早己浸透了他们贴身的内衬,此刻混着污血与尘土,顺着脸颊的沟壑向下流淌,在下巴处汇聚成浑浊的汗珠,滴落在地。

有人的手,握着刀柄的手,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不是因为挥砍过度导致的脱力。

更像是源于心底最深处,对那种非人存在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活人瞪大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扇伤痕累累、布满破洞的大门。

门板上,还残留着黑褐色的血迹和一些令人作呕的碎肉组织。

他们的脑海里,仿佛那些扭曲、腐烂的身影随时会再次撞破木门,嘶吼着扑进来。

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战斗。

......

完全不同。

恐惧是人之常情。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如同血肉磨坊一般的攻防。

以往在沙场之上的你死我活,他们能从对手的眼中看到恐惧,兵士们甚至热衷于那种主宰敌人生命的

过去在战场上,哪怕是面对号称最不怕死的敢死营,那些由凶悍死囚组成的军队,也比不上门外的这些尸鬼。

即使是朝廷最凶悍的精锐边军,在面临绝对劣势和死亡威胁时,也会动摇,会溃逃。

可门外那些东西……那些被李煜等人称作“尸鬼”的玩意儿……

它们没有恐惧。

它们没有理智。

它们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或者说,尸鬼唯一的“本能”,就是毁灭生者。

它们几乎将嗜血与狂暴这两种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毫无保留。

它们会用牙齿,去啃咬坚硬厚实的木头门板,首到满嘴的黄牙碎裂、脱落,鲜血淋漓也毫不停歇。

它们会用指骨,去抓挠粗糙的门板,哪怕指头上的皮肉早己磨烂,露出森森白骨,它们依旧会继续,首到指骨断裂。

那样邪异。

那样癫狂。

成群结队的尸鬼尤为可怖......

那种完全无视自身损伤、只为撕碎眼前一切活物的景象,如同最可怕的噩梦,深深刻入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脑海。

恐怕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不被这些尸鬼所展现出的、超乎常理的疯狂举动所震慑。

这种恐惧,并非来源于力量的差距,而是来源于对未知、对非理性的、对纯粹恶意的本能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