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着从下游席卷而来,带来了阵阵腐臭的气息,让人作呕。然而,在这股令人厌恶的味道中,却夹杂着一丝初春的草腥,仿佛是大自然在宣告着新生命的即将到来。
林默站在高处,迎风而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那股草腥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他知道,当冰层下的种子开始苏醒时,真正的战役才刚刚拉开帷幕。
林默从怀中掏出一只矿工哨,这是他在矿井中工作时常用的工具。他将哨子放在嘴边,用力吹响。清脆而响亮的哨音在山间回荡,惊起了一群寒鸦。它们扑腾着翅膀,在布满孢子的天空中划出一道裂痕,仿佛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惊扰。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爆裂声传来。林默转头看去,只见老矿工挂在墙上的气压计突然破裂,水银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在木地板上滚动,形成了一条扭曲的轨迹。
林默的心头一紧,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一个箭步冲到观测窗前,向外望去。只见远处河道的拐弯处,一股巨大的白色水浪腾空而起,足有十米高!那并不是普通的浪花,而是裹挟着整片森林的洪峰!
"堵死通风口!"叶清羽踹翻铁柜抵住后门,"阿杰带人去搬沙袋!"
孕妇张姐怀里的婴儿突然啼哭,声波震得玻璃窗簌簌作响。绿瞳少年捂住渗血的耳朵:"洪水里有东西...在啃堤坝..."
观测站剧烈震颤,苏瑾死死抱住气象数据柜。泛黄的记录本散落一地,1954年的洪灾报告里夹着张泛黄照片:当年的救灾士兵身后,隐约可见印着TH-01编号的混凝土桩。
"上屋顶!"林默扯断生锈的消防梯锁链,"洪水要冲垮地基了!"
阿杰的火龙在暴雨中忽明忽暗,他试图点燃漂浮的油桶制造屏障,火苗却在触及水面时发出冷水浇铁的嘶响。叶清羽夺过消防斧劈开天窗:"把孩子递上来!"
洪水撞上山体的刹那,整座观测站像被巨人踹了一脚。穿旗袍的老太太滑向裂缝,林默飞身抓住她的银镯,镯子上"青峰矿务局西十周年"的刻字深深硌进掌心。
"放手!"老太太突然掰开他的手指,"给我孙子留条活路..."浑浊的浪头吞没她最后的微笑,那抹暗紫色旗袍在水面一闪即逝。
绿瞳少年蜷缩在屋顶水箱旁,瞳孔里倒映着炼狱般的景象:六层居民楼如积木般坍塌,空调外机在漩涡中互相撞击迸出火花;超市的冷藏柜浮出水面,冻肉与尸体纠缠着顺流而下。
"东北方向!"苏瑾的望远镜蒙上水雾,"有艘运煤船翻覆了,上面的人还活着!"
叶清羽将登山绳系在烟囱上:"我去!"
"来不及了!"林默拽住她的救生衣,"那是回流区!"
话音未落,运煤船被暗流扯进旋涡。穿橙色救生衣的男人在最后一刻抛起个襁褓,婴儿的哭声刺破雨幕。阿杰的火苗突然暴涨,他在众人惊呼中跃下屋顶,踏着漂浮的冰箱冲向漩涡。
"回来!"叶清羽的怒吼被雷声淹没。
阿杰的绷带在狂风中散开,露出灼伤的手臂。他接住婴儿的瞬间,脚下冰箱被钢筋刺穿。千钧一发之际,绿瞳少年发出高频尖叫,声波在水面劈开短暂的通道。
"接住!"阿杰将婴儿抛向观测站。林默半个身子探出屋檐,指尖刚触及襁褓布料,洪峰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
军用运输船的探照灯刺破雨幕时,阿杰正抓着电缆在洪流中沉浮。船头穿迷彩服的士兵举起喇叭:"放下幸存者!接受统一安置!"
"那是物资船!"苏瑾指着甲板上的密封箱,"印着TH-0119的冷链箱!"
叶清羽突然夺过信号枪,红色焰火在运输船前方炸开:"别相信他们!船在往下游撒东西!"
林默的望远镜里,士兵们正将黑色球体投入洪水。每个球体入水即爆,释放出大团荧光粉末。绿瞳少年突然抽搐:"孢子...他们在激活孢子!"
运输船放下冲锋艇,戴少校衔的军官举枪瞄准屋顶:"根据紧急状态法,所有人必须..."
枪声被洪峰吞没。老矿工的儿子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举着锈蚀的矿镐扑向军官:"你们害死了我爸!"他的咆哮混着金属撞击声,"TH工程的泄洪阀是故意打开的!"
少校的防弹衣被镐头凿出凹痕,他反手拧住矿工手腕:"矿井里的东西不能见光..."
观测站地基突然倾斜,孕妇张姐顺着瓦片滑向洪水。叶清羽甩出消防绳缠住她的腰,自己却被惯性带向屋檐边缘。林默扑过去抓住绳结,手掌被麻绳磨得血肉模糊。
"接生包..."张姐在浪花中嘶喊,"在我外套内兜..."
运输船放下更多冲锋艇,士兵用网枪捕捉幸存者。阿杰的火龙终于点燃漂浮的油桶,火光中,众人看见每艘冲锋艇都拖着金属笼——里面关着皮肤木纹化的感染者。
"他们要抓活体样本!"苏瑾撕开浸湿的档案袋,泛黄的TH工程报告显示:"洪水期是孢子最佳活化窗口..."
绿瞳少年突然僵首,瞳孔收缩成针尖:"地脉在震动...第二灾要提前了..."他的指尖渗出冰晶,在屋顶铁板上刮出刺耳鸣叫。
运输船在这时调转船头,少校的冷笑被扩音器扭曲:"感谢各位配合实验..."船尾闸门开启,成吨的冰蓝色液体倾泻入洪流,所到之处藤蔓疯狂暴长,在水面织成死亡菌毯。
林默割断缠住张姐的藤蔓,新生儿的啼哭混着洪涛响彻夜空。叶清羽抱着婴儿蜷缩在通风管后,忽然发现襁褓里塞着张染血的字条——是运煤船那个男人最后的笔迹:
"小心穿防化服的士兵,他们在找觉醒者..."
暴雨在黎明前诡异地停了。洪水退去的山坡上,观测站像被啃过的鱼骨般支离破碎。林默踩过泥浆里的运输船残片,捡起半张浸泡过的舱单,出货方一栏赫然印着叶氏集团的logo。
阿杰的火苗在晨雾中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掌心泛起的冰霜。绿瞳少年盯着自己映在水洼里的脸,瞳孔里的绿光正在被苍白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