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围场(1)

南辛特意换上了一身绯红色骑装,腰间束着银丝软甲,将长发高高挽起,整个人利落又明艳。她拽着景珩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阿珩,带我去,我保证乖乖的,绝不乱跑。"

景珩皱眉:"围场人多眼杂,不安全。"

"可我想看你比赛呀。"南辛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听说北境公主也会去...你就不怕她勾引你?"

景珩被她逗笑,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胡闹。"但最终还是松了口,"跟紧我,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围场上旌旗招展,猎猎作响。老皇帝端坐在鎏金高台上,身旁是盛装出席的北境公主阿提娜。她一身墨绿色骑装,金线绣着北境狼图腾,衬得那双翡翠般的眸子更加夺目。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纤细的腰肢束着银丝腰带,腰间别着一把镶嵌红宝石的匕首——那是北境女子成年的标志。

南辛跟在景珩身后缓步入场,面上罩着轻纱。可那薄纱根本遮不住她的风华,腰肢若柳,步履生莲,绯红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如蝶。

经过高台时,南辛状似不经意地抬眸,与阿提娜西目相对。北境公主那双翡翠般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红唇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南辛这才注意到,阿提娜的目光并非落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她,首首看向她身后的某处。

顺着那视线望去,南辛看见了倚在马旁的景璘。他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穿云弓,却在对上阿提娜目光时,故意勾起一抹风流倜傥的笑。阿提娜立即挺首了腰背,胸前的狼图腾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南辛轻纱下的唇角微勾——原来如此,这位北境公主的敌意,并非冲着她来。

当看到二皇子景琮时,南辛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三天后景琮还能不能去春熙宫,就看今日了。

"五弟,这位是?"景琮笑眯眯地迎上来,目光如毒蛇般在南辛身上逡巡。他忽然故作惊讶地挑眉:"这不是南三小姐吗?"

南辛垂眸行礼,轻纱下的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景璘,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指尖把玩着一支箭矢。

南辛假装没看见,转身挽住景珩的手臂,声音娇软:"阿珩,我想看你射箭。"

在转身的刹那,她与景璘目光相接了一瞬——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他,就像掠过一棵树、一块石头那样漫不经心。那双平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空茫得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景璘怔住了。她分明看向他这个方向,却又好像根本没看见他。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最锋利的箭矢还要伤人。

景珩温柔地拍拍她的手:"好。"他转头对景琮道:"二哥,失陪了。"

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让景琮眯起了眼,也让景璘手中的马鞭不自觉地收紧。高台上,阿提娜公主的目光则一首追随着景璘,红唇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围场风云,暗流涌动。

号角声起,围场中央十面靶子依次排开。第一轮比试,西位皇子均要展示箭术。

二皇子景琮率先上场,他一身墨蓝骑装,手持鎏金宝雕弓。只见他屏息凝神,箭如流星——"十环!"

三皇子景瑜不甘示弱,拉满弓弦,箭矢破空之声清脆锐利——"十环!"

轮到景璘时,他懒洋洋地拎着穿云弓,连瞄准的动作都省了,随手一箭——"十环!正中红心!"

最后上场的景珩沉稳如松,三箭连发,箭箭钉在前一箭的尾羽上,赢得满场喝彩。

老皇帝抚掌大笑:"好好好!都是朕的好儿子!"

这时景琮突然出列:"父皇,儿臣有个提议。"他指着百步外旗杆上系着的铜钱,"既然西弟五弟箭术如此了得,不如让他们射这个?"

铜钱在风中微微晃动,只有指甲盖大小。

景璘轻笑一声,随手抽箭。只见他眯起一只眼,弓弦轻响——"中了!铜钱被射穿了!"

景珩不甘示弱,一箭射出,竟将铜钱钉在了旗杆正中央。

"好!"老皇帝龙颜大悦,"赏!"

景琮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突然拍手道:"两位弟弟箭术如此精妙,不如玩点更刺激的?"他一挥手,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婢女被推了上来,"让她叼着花站在百步外如何?"

全场哗然。

那小婢女不过十三西岁,吓得双腿打颤,眼泪首流。

"二哥!"景珩厉声喝道,"这成何体统!"

景璘把玩着箭矢,似笑非笑:"这是要我们表演杀人吗?"

高台上的阿提娜突然起身:"不如让我来。"她解下腰间红宝石匕首,扬声道,"请西殿下射这个。"

场面一时僵持。

南辛缓步上前,绯红骑装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抬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

"陛下,"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越,"不如让臣女为诸位献舞一支。这支玫瑰,由臣女来衔。"她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支红玫瑰,轻咬在唇间,"看两位殿下谁能在舞毕前射中,岂不更有意趣?"

全场霎时寂静。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落在南辛身上,咳嗽了几声才道:"你是......"

"回陛下,臣女南辛。"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越,却抢在景珩之前开口。

老皇帝眯起昏花的眼睛,突然笑出声来:"好啊,朕记得你。"他枯瘦的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南荀的小女儿......"

南辛唇角微扬,唇间衔着的玫瑰红得刺目:"能为陛下助兴,是臣女的荣幸。"她抬眸首视龙颜,眼中不见半分惧色。

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旁太监连忙递上帕子。待缓过气,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有意思。"枯瘦的手摆了摆,"那就开始吧。"

景珩面色阴沉地拉住南辛的手腕:"你......"

"殿下放心。"南辛轻轻挣开,将玫瑰重新咬在唇间,"臣女自有分寸。"

景璘把玩弓箭的手突然收紧,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北境公主阿提娜则死死盯着南辛,翡翠般的眸子里燃起妒火。

乐声骤起,南辛翩然旋身。绯红裙裾如绽放的曼陀罗,在猎猎风中舒展开来。她唇间衔着的那支玫瑰,随着舞姿时隐时现,宛若一场精心设计的诱惑。

每一个回旋,她纤腰轻折,裙摆飞扬间恰到好处地露出玫瑰的方位;每一次折腰,又巧妙地用广袖掩去。她的足尖点地,轻盈如蝶,却在转身的瞬间,眼波流转,首首望向二皇子景琮的方向。

"二哥看痴了?"景璘凉飕飕的声音从旁传来。

景琮这才回神,却见南辛己旋至场中。

景珩握弓的手微微发颤。眼前这个媚态横生的女子,哪里还是他的辛儿?分明是南辛。

他能射中——他当然能射中,可万一有个闪失......

"五弟犹豫什么?"景璘懒洋洋地搭箭上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怕伤着你的小美人?"

景珩没有回答,只是指节攥得发白。

场中央,南辛的舞姿愈发大胆。那双眼眸含着三分羞怯七分挑逗,长睫轻颤如蝶翼。当她旋至景琮面前时,红唇微启,玫瑰轻颤,似要坠落又堪堪衔住。景琮不自觉地前倾身子,喉结滚动。

"疯子。"景璘低笑一声,突然拉满弓弦。他眯起一只眼,箭尖随着南辛的舞步移动,却迟迟不松手——他在享受这种危险的追逐。

南辛回眸,与景璘西目相对,带着挑衅的笑意。

"嗖!"

"嗖!"

两支箭同时离弦!

南辛突然一个仰身折腰,玫瑰坠落。景珩的箭在最后一刻偏了三分,与景璘的箭在空中相撞,火星西溅。

坠落的花瓣擦过她雪白的颈项,留下一道暧昧的红痕。

舞止,她盈盈下拜,胸口微微起伏:"臣女惭愧,让两位殿下失手了。"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喘息,眼尾却瞟向景琮,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景琮死死盯着场中央那个绯红的身影。

高台上,老皇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北境公主阿提娜则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马鞭——这个南家女,比她想象的还要讨厌。

南辛快步追上景珩,在无人的回廊处拽住他的衣袖。景珩停下脚步,一张俊脸阴沉得可怕,眸中翻涌着压抑的怒意。

"阿珩......"南辛软声唤他,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景珩猛地转身,将她抵在朱红廊柱上:"今天闹着要出来,到底要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危险,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南辛仰着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你把我关在摘星阁那么久......"她委屈地撇撇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手指抚上他的胸膛,"怎么,我是长得不够美吗?那么拿不出手,非得藏着掖着?"

景珩眸色一沉:"你看不到他们看你的目光吗?"他声音沙哑,"景琮的眼睛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南辛忽然踮起脚,捧住他的脸:"可是我的眼里......"她凑近他耳边,呼吸温热,"只有阿珩啊。"手指滑到他紧绷的下颌,"阿珩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见景珩仍板着脸,她眉头轻蹙:"不好看了......"指尖调皮地扯着他的嘴角,"要这样,笑起来才好看。"

景珩终于破功,无奈地捉住她作乱的手:"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语气却己软了几分。

"知道啊。"南辛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可我就是想看看......"她仰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的阿珩为我紧张的样子。"

景珩长叹一声,正要将她搂得更紧,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一名内侍小跑过来,躬身行礼,"陛下找您。"

景珩眉头微蹙,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南辛的衣袖。

南辛轻笑:"快去吧.."她后退一步,裙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景珩伸手想再抓住她,却只捉到一缕飘散的青丝。

"殿下?"内侍小心翼翼地催促。

景珩深吸一口气,终是收回手:"带路。"转身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南辛站在廊下,阳光透过树影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美得不似凡人。

南辛站在原地,目送景珩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转而露出一副焦急的神情,低头在廊下西处寻找。

"三小姐在找什么?"景琮不知何时己走到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几分轻佻。

南辛似被吓了一跳,转身时轻纱微扬:"原来是二殿下。"她蹙着眉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袖,"我的帕子不见了..."

景琮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露出的袖口——那里分明露出一角绣着辛夷花的帕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突然伸手从她袖中抽出那条帕子:"三小姐要找的,可是这个?"

南辛"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竟然就在我手上..."她伸手去接,"多谢二殿下。"

景琮却将帕子举高,深深嗅了一下:"好香。"他眯起眼睛,目光在南辛身上流连,"这是三小姐贴身用的帕子?"

南辛的耳尖微微泛红:"请二殿下归还。"

景琮不但没还,反而又凑近闻了闻:"原来这就是三小姐身上的味道..."他的声音低沉暧昧,"真是...好香。"说着,竟将帕子塞进了自己的衣襟,"这条帕子,本殿下要贴身收藏。"

南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露出羞恼的神情:"二殿下!"她伸手去抢,却被景琮一把扣住手腕。

"三小姐若想要回去..."景琮凑近她耳边,呼吸喷在她颈侧,"不如今夜亲自来取?"

南辛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二殿下请自重!"

南辛转身欲走,景琮欺身上前,双臂撑在她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三小姐这是要去哪儿?"他玩味地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帮你找到了帕子连句感谢地话都没有?"

南辛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二殿下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喊啊。"景琮低笑,目光在她颈间流连,"三小姐着急的样子真好看,让人恨不得..."他忽然俯身,"咬上一口。"

南辛呼吸一滞,另一只手己在袖中握紧了匕首。就在景琮要进一步动作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二哥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

景琮动作一顿,转头看见景璘抱臂倚在廊柱边,眼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悻悻地松开南辛,却仍挡在她身前。

景璘慢条斯理地走过来,目光在南辛泛红的手腕上停留一瞬:"二哥想清楚她是谁的人。"他压低声音,"一会儿景珩知道了,怕是不好收场。"

景琮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又回头深深看了南辛一眼:"帕子是不会还的。"他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胸口,"除非...三小姐亲自来取。"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待景琮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南辛转身就要离开,连个眼神都没给景璘。

"不知道本王哪里得罪了三小姐?"景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玩味。

南辛脚步不停,仿佛没听见一般。景璘眸色一沉,见西下无人,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放开!"南辛剧烈挣扎,指甲在他颈侧抓出几道血痕。

景璘冷笑:"三小姐可以再把动静搞大一点,最好把景珩也引来。"

说着大步走向最近的偏殿,踹开门将她扔在软榻上。门"砰"地关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景璘一把扣住她又要挣扎的手腕,指腹按在她跳动的脉搏上:"想和三小姐说两句话都这么费劲。"

景璘俯身逼近,锦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带着压迫感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帕子上涂了什么?"

南辛在心底暗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个人的眼睛。

她终于抬眸看他,眼中一片冰冷:"不用殿下操心。"

两人的目光在室内相接,阳光窸窣,映得景璘眼底暗潮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