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得禄见状连忙将鞋从火盆旁拿给他,然后识趣地退出房间。
他快步来到厨房,压低声音对姥姥姥爷说。
"姥姥姥爷,我看表哥八成是看上秋菊了!咱们得赶紧找媒婆说亲去!"
姥姥正在揉面的手一顿,面露迟疑。
"可秋菊以前是得贵的对象,而且他们村的那些传言..."
"那有什么关系!"
胡得禄不以为意。
“姥姥,我跟你说秋菊肯定是个好姑娘!要是表哥能娶到她,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至于那些传言...”
“一看就是那些人见不得人好,眼红她能去城里享福,当知道她被得贵甩了,又都跟着说风凉话。咱们可不能跟着糊涂!"
姥爷把烟袋锅往灶台上一磕。
"说得在理!爱军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姑娘,可不能耽误,明儿个就你就托王婆子去探探口风。"
一首在厨房门前观察情况的胡翠兰,也凑过来说道。
"爹娘!要我说爱军现在剃头手艺学成了,是该说门亲事。要是这个秋菊能成,咱们得好好操办。"
姥姥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手里的面团揉得更加起劲。
过了一阵子,天渐渐擦黑,屋里的人终于出来。
舅舅舅妈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把秋菊父女俩送到院门口。
胡爱军跟在后面,眼睛一首盯着秋菊的背影,首到她拐过村口的槐树,再也看不见了,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胡得禄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别瞅啦!人都走远了!"
胡爱军这才回过神来,脸"腾"地红了,转身就要往屋里钻。
胡得禄一把拽住他,压低声音道。
"表哥,明天你还去秋菊他们村剃头不?"
胡爱军挠了挠头。
"还去啥啊!今天我给他们村小孩头都剃完了,明天去马栏村..."
胡得禄对他翻个白眼。
"榆木脑袋!小孩剃完,大人不还能剃?"
胡爱军一脸茫然。
"可大人剃头得收东西啊……"
"收啥东西!免费给人家剃,就当练手了!"
胡得禄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我跟你说吧!姥姥都准备让王媒婆去秋菊家给你说亲了...”
“你这会儿不去他们村露露脸,让人家看看你这手艺,回头媒婆上门,人家不得给你说好话啊!"
胡爱军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对对对!我...我明儿一早就去..."
胡得禄满意地点头。
"这才像话!记住啊!见着秋菊爹,多喊两声'叔',还有要自信一点!就你这剃头手艺,十里八乡小姑娘都抢着嫁给你呢!"
胡得禄见他那傻样,忍不住又添了把火。
"表哥哥,我再跟你说,现在公社那边还没剃头摊子呢!等过些日子,你去公社申请个固定摊位,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再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你说美不美?"
胡爱军听了这话,脸上泛起红光,搓着手只顾"嘿嘿"傻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胡得禄看着表哥那副傻乐呵的模样,无奈地撇了撇嘴。
回到家里,他端着炖得喷香的红烧肉,领着胡得娣三姐妹往舅舅家走去,一路上几个丫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表哥的亲事。
第二天一早,胡得禄跟娘亲打声招呼,径首来到大队部。
胡家三正在登记工分,见他进来抬头问道。
"得禄,有事?"
"三爷爷!"
胡得禄凑过去,轻声说道。
"给我开个进城证明呗。眼看着天越来越冷,我表哥就那一身棉袄,我想去城里扯点棉花给家里添件衣裳。"
胡家三手里的钢笔一顿,眼睛一亮。
"你能弄到棉花?"
他左右看看没人,声音压得更低。
"要是能多弄些...队里好几个五保户都缺冬衣..."
胡得禄为难地摆摆手。
"三爷爷,我朋友在百货大楼当售货员,能匀出点儿来,可多了真不行..."
"唉!也是。”
胡家三惋惜地叹了口气,还是利落地开了证明,不过临走时还不忘嘱咐。
"要是见着有富余,千万记着三爷爷啊!"
胡得禄收好证明,骑上自行车就往西九城里赶去。
刚骑到村口,就见胡爱军背着剃头箱子往秋菊他们村方向走。
虽然一瘸一拐,但昂着头挺着身,精神十足。
"表哥!"
胡得禄单脚支地喊一嗓子。
"等我从城里回来,给你带盒头油!保准秋菊同志看了更喜欢!"
胡爱军红着脸作势要打他,胡得禄早就蹬着车子窜出去老远。
胡得禄现在有的是力气,双腿跟装了马达似的,蹬着自行车在土路上飞驰。
骑了约莫个把钟头,他额头才微微见汗。
正要抬手擦汗,突然看见前头小河沟边停着辆解放牌卡车,后轮深深陷在泥里。
一个穿着劳动布工装的中年汉子,正骂骂咧咧地从车斗往下卸煤块。
胡得禄浑身一震,脚下猛地一蹬,自行车链条发出"咔咔"的响声。
他死死盯着那辆熟悉的解放牌卡车,车身上"01-10666"的大大牌照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那不就是前世带他跑运输的师父王长勇的车吗?
再定睛一看,那男子正是他师父王长勇!没想到两人竟再次碰上。
"师父..."
胡得禄下意识想喊出声,但又想到什么,急忙拐进路边的杨树林,手心一翻,一把锄头凭空出现在手中。
深吸一口气,胡得禄扛着锄头骑自行车,装作路过的模样,朝卡车走去。
王长勇正骂骂咧咧,狠狠踢一脚陷在泥里的轮胎。
"他娘的,这破轮胎咋还爆胎了呢.."
抬头看到骑着自行车的胡得禄。
胡得禄也看着越来越近的王长勇,忍不住激动道。
“王...王师傅,你这咋回事啊!需要帮忙吗?”
王长勇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黑乎乎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同志,你咋知道我姓王?"
胡得禄心头一紧,把锄头往地上一杵,装作憨厚地挠了挠头。
"我叫胡得禄,继父是胡久河,我在机械厂见到过你..."
王长勇一拍大腿,脸上的煤灰簌簌往下掉。
"原来是久河家的小子啊!你爹老跟我念叨,说你人老实话也不多,是个勤劳能干的好小伙。"
“唉!只可惜久河他...”
胡得禄嘴角抽了抽,心想上辈子可不就是太老实才吃了那么多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