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灯影在青砖地上碎成一片幽光。
陆云霄站在演武台中央,鬼气顺着指尖渗出,在掌心凝成豆大的幽绿鬼火。
方才那声“幽冥之主的刀”还在众人耳畔回响,他却突然转身,玄色衣摆扫过青石台面:“苏震长老、王虎,还有千血姑娘——留步。”
苏震的白眉抖了抖。
这老修士方才还在指挥护院搬火油,闻言立刻收了法诀,腰间的桃木剑“嗡”一声归入剑鞘。
王虎的佩刀刚拔出半寸,听见召唤又“咔”地插回刀鞘,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两道白痕。
最末的千血朵朵抚了抚耳尖的狐毛,丹蔻划过颈间银铃,清脆声响里带着笑:“姑爷这是要开小灶?”
陆云霄没接话。
他抬手召出阴纹布袋,鬼气如活物般从袋口涌出,在众人面前凝成一卷泛黄的帛书。
帛书上的血字还在渗着幽光,是三日前他派鬼仆从凌霄阁密室里偷来的——“血魂祭第三十七次记录:大胤境内金丹修士魂魄收集进度87%,需在鬼帝复苏谣言散播前完成。”
“鬼帝复苏?”苏震的指尖戳在帛书上,震得帛书泛起涟漪,“十年前凌霄阁的首座就是用这理由,说要借苏家的演武场布镇鬼阵。”
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当时主动请缨去阵眼护法,说是要为家族争光。”
王虎的手重重按在腰间:“我表弟是巡城卫,上个月在城南看见玄衣卫抬着棺材出城。他多问了两句,第二天就坠马死了——现在想来,那棺材里装的怕不是活人?”
千血朵朵的狐尾突然绷首。
她凑近帛书,鼻尖动了动,嗅到了极淡的龙涎香:“这是仙界特有的熏香,我在那些自称‘替天行道’的仙师身上闻过。”
她丹蔻划过“87%”三个数字,“他们要这么多修士的魂魄做什么?炼丹?炼器?”
“做养料。”陆云霄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九重仙界的那些老东西,把人间当血食牧场。
所谓鬼帝复苏,不过是让凡人乖乖把天才送进他们手里的谎言——走火入魔、遭鬼祸、坠崖,全是幌子。”他望向苏震泛红的眼,“您儿子不是死在镇鬼阵里,是被他们抽干魂魄做了‘血魂丹’。”
演武场的烛火“啪”地爆了颗灯花。
苏震的手死死攥住帛书,指节发白。
王虎的佩刀“当啷”坠地,他弯腰去捡时,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
千血朵朵的银铃突然静了,她望着陆云霄的眼睛,第一次收起了妩媚的笑:“所以姑爷要反击。”
“不是反击。”陆云霄摸向阴纹布袋,能感觉到里面鬼仆们的躁动——那是对同类魂魄被吞噬的愤怒。
系统在识海震动,提示音像闷雷:
【“检测到关键情报揭露,吞噬进度+20。”他深吸一口气,鬼气顺着鼻腔灌进肺腑,“是掀了他们的牧场。”】
苏震突然跪了下去。
老修士的额头抵着青石板,发出闷响:“苏家欠那些孩子一条命。只要姑爷需要,我这把老骨头,苏家养了三代的护院,还有藏在地下密室的百张雷符全给你。”
王虎猛地弯腰把佩刀捡起来,刀尖戳进地面:“我带三百护院守西墙!玄衣卫不是爱用引魂幡?老子把火油浇在幡上,烧他个连渣都不剩!”
千血朵朵的狐尾轻轻扫过陆云霄的手背。
她仰起脸,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妖狐族的探子能潜进任何地方。
不过她指尖绕着发梢打转,“我要你答应,事成之后,把凌霄阁的‘聚阳池’划给我。那地方的阳气,够我族里的小狐狸们修炼十年。”
“成交。”陆云霄点头,“但眼下有更紧要的。”
他指向演武场北墙,那里的青砖缝里渗出缕缕黑气,“九婴感应到,凌霄阁的先锋军离这里只剩半里地。他们这次带了‘锁魂钉’,专门克制鬼修。”
他望向千血朵朵,“你派小青去断他们的后队。妖狐的迷香能乱人五感,比正面硬拼管用。”
“小青?”千血朵朵轻笑一声,打了个呼哨。
角落的阴影里转出个穿青衫的少女,腰间别着短刃,耳尖的狐毛比她的更短些。
小青抱臂点头,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半个时辰内,我让他们的运粮队变成无头苍蝇。”
话音未落,演武场的侧门突然被撞开。
冷风卷着血腥味灌进来,报信的斥候踉跄着栽倒在地,后背的箭簇还在渗血。
他抓着陆云霄的裤脚,声音像破风箱:“玄衣卫...破了西墙的绊马索!他们的旗手在布阵,引魂幡的影子己经罩住演武场后巷了!”
九婴的蛇鳞“唰”地竖起。
这只神话级鬼仆本是盘在房梁上的虚影,此刻突然凝出实体——蛇身粗如磨盘,蛇头足有两人高,蛇信子扫过斥候的伤口,瞬间把血珠凝成冰碴。
阎罗的阴气剑从陆云霄袖中飞出,“嗡”地插在斥候身侧,剑气震得青砖簌簌往下掉。
陆云霄蹲下身,鬼火在指尖跃动,替斥候止住了血。
他能听见系统的提示音越来越急:“检测到敌方主力逼近,触发强制任务:击溃玄衣卫先锋军。失败则剥夺鬼将级鬼仆一名。”识海里的鬼帝残魂突然躁动,传来模糊的意念:“吞噬...吞噬...他们的魂魄,能让你更接近真相。”
“苏震长老。”陆云霄站起身,鬼气在周身翻涌,将他的影子拉长成一片黑雾,“带丹境以上的长老守中门,用三才阵耗他们的灵气。
记住,只守不攻,等他们的旗手露出破绽。”他转向王虎,“你带护院上屋顶,火油专烧扛旗的。引魂幡烧着时会冒绿烟,那是他们在召唤阴兵,趁乱往烟里撒黑狗血。”
“那姑爷您?”王虎攥紧刀把,指节发白。
陆云霄摸向阴纹布袋,鬼仆们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
九婴的蛇头蹭过他的手背,蛇信子卷走他眼角的阴泪——那是魂魄被鬼气侵蚀的征兆。
他望着北方天际翻涌的阴云,那里有凌霄阁的玄衣卫正在逼近,旗幡上的“诛邪”二字被月光照得泛白。
“我带鬼仆会会他们的旗手。”他的声音混着鬼雾,像来自九幽深处,“顺便,让仙界的老东西们看看——”
“被他们当血食的凡人,也能磨出吃人的刀。”
演武场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
九婴的蛇尾猛地拍在地上,青砖碎成齑粉。
陆云霄迈出演武台,鬼火在脚下绽开成莲花状,将他的身影与夜色融成一片。
他能听见玄衣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见引魂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能听见系统在识海高唱胜利的战歌——
这一次,不是仙界收割人间。
是人间,要收了仙界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