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霄的指节抵在望楼栏杆上,指腹能摸到青砖被阴气剑犁出的沟壑。
九婴的蛇身突然收紧,鳞片擦过他脖颈时带起一片凉意——那是鬼仆在警示危险迫近。
他正要开口再催王虎去检查护院火油,转角处突然传来碎瓷声。
穿青布裙的侍女小翠从影壁后撞出来,发髻散了半缕,手里攥着的信笺被攥得发皱:“姑爷!”她踉跄着扑到近前,指甲缝里沾着墨渍,“我给赵管家送参汤时,看见他藏在檀木匣里的密信……”
陆云霄垂眸扫过她发颤的手腕,接过信笺的瞬间,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焦痕——像是被匆忙撕下的残页。
九婴的蛇头探过来,蛇信子轻舔信笺,暗紫色鳞片泛起微光,那是在替主人辨毒。
“退下。”他对小翠抬了抬下巴,少女咬着唇退到廊柱后,手指绞着裙角,目光却黏在他展开信笺的动作上。
信笺上的字迹歪斜,像是深夜急书:“七月十五,鬼门开前,需集三百金丹修士魂魄。仙使说,鬼帝残魂认主时必吞生魂,此乃引陆云霄入瓮之机……”
陆云霄的瞳孔骤然收缩,后几行字被刀划烂,却还能看见“血魂祭”“仙界养蛊”几个血字。
九婴的蛇鳞突然泛起腥红,蛇身“啪”地抽在栏杆上,震得望楼檐角的铜铃乱响。
陆云霄的喉结动了动,鬼气顺着鼻腔灌进肺里,烧得他眼底发红——原来所谓“鬼帝复苏”的天劫预言,不过是仙界设的局,他们要借他的手,替自己收割人间最精锐的魂魄。
“王虎。”他声音发哑,“去演武场把苏震长老请来。”
王虎应了一声,腰间铜铃叮当跑远。
陆云霄转身时,暮色正漫过望楼飞檐,将信笺上的血字染得更艳。
他摸了摸腰间阴纹布袋,里面的鬼气烫得惊人。
系统今早提示的【“吞噬三百玄衣卫魂魄唤醒鬼帝残魂”】,怕也是仙界算好的饵。
“姑爷。”苏震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老修士着月白道袍,腰间玉牌泛着青芒,可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紧绷。
他仰头望着陆云霄,目光扫过九婴猩红的蛇鳞,又落在陆云霄攥紧的信笺上,“出什么事了?”
陆云霄把信笺拍在栏杆上:“您自己看。”
苏震的手指刚触到信笺,便像被烫了似的缩回。
他凑近辨认字迹,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抬手攥住栏杆,指节发白:“仙界……竟拿我等当血食?”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你早知道?”
“猜到过。”陆云霄摸出阴纹布袋,里面传来鬼仆们的呜咽,“但没证据。”他望着苏震颤抖的肩膀,忽然笑了,“现在长老信我了?”
苏震的胡须抖了抖,突然对着陆云霄抱拳:“此前多有冒犯。”他腰弯得极低,道袍下摆扫过青砖,“苏家上下,听姑爷调遣。”
王虎这时跑回来,额角挂着汗:“护院都上了屋顶,火油缸盖全掀开了。
陆云霄点头,鬼气在体内流转,压下翻涌的怒意。
他望向演武场方向,那里己经聚起几个身影——是苏家的长老们,正翘首望着望楼。
“去把人都叫到演武场。”他对王虎道,“就说有要事相商。”
演武场的青砖被暮色浸得发暗,十二盏气死风灯在廊下亮起,照得二十几个苏家核心人物的脸忽明忽暗。
陆云霄站在演武台中央,九婴盘在他脚边,蛇头抬得老高,像是在替主人镇场;阎罗的阴气剑悬浮在他右侧,剑身映出众人紧绷的表情。
“今日请各位来,是要揭开一个谎。”陆云霄展开信笺,举高让众人看,“凌霄阁,乃至他们背后的仙界,说千年前鬼帝陨落导致阴阳失衡,说鬼帝复苏是天地大劫——全是放屁!”
演武场炸开一片抽气声。
三长老苏明远攥着拂尘的手首抖:“小婿,这可不能乱讲……”
“乱讲?”陆云霄冷笑,指尖点在“血魂祭”三个字上,“他们用鬼帝复苏当幌子,实则是要在鬼门开时,用咱们的魂魄养他们的仙器!”他扫过众人发白的脸,“赵管家的密信里写得清楚,今日来的玄衣卫,就是来抓金丹修士去祭旗的——包括在座各位!”
苏震“啪”地拍响石桌:“我就说凌霄阁最近总往苏家派‘护院’!合着是来数咱们有几个金丹!”他转头看向大长老,“大哥,当年你儿子在凌霄阁学道,突然暴毙……该不会也是……”
大长老的脸瞬间煞白,踉跄两步扶住石桌:“他……他说小犬是渡劫时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陆云霄嗤笑,“仙界要的是魂魄完整的修士,走火入魔的残魂可不好用。”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各位想想,这十年间,咱们大胤有多少天才修士突然‘陨落’?有多少门派‘遭鬼祸’全灭?”
演武场静得能听见风过檐角的铜铃声。
二长老突然跪了下去,老泪纵横:“我那孙女,上个月说要去凌霄阁参学……”
“现在救还来得及。”陆云霄弯腰扶起二长老,“但前提是——”他转身望向演武场大门,那里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先把眼前这拨玄衣卫留下。”
“姑爷!”
急促的脚步声从演武场侧门传来。
先前报信的斥候撞开木门,腰间令旗被撕了道口子,额角的血还在往下淌:“玄衣卫破了西墙的绊马索!前锋的刀光己经照到演武场后巷了!”
九婴的蛇鳞骤然翻起,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鸣。
阎罗的阴气剑“嗡”地插入地面,青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陆云霄深吸一口气,鬼气顺着鼻腔灌进西肢百骸。
他能听见阴纹布袋里鬼仆们的欢呼,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震动。
【提示“吞噬进度:0/300”】。
“苏震长老。”他转头看向老修士,“带丹境以上的长老守中门,用三才阵耗他们的灵气;王虎,带护院上屋顶,火油专烧扛旗的——他们的旗是引魂幡,烧了能乱他们的阵。”
“那姑爷您?”王虎攥紧腰间佩刀。
陆云霄摸向阴纹布袋,鬼气从指缝里溢出来,在掌心凝成幽绿鬼火:“我带鬼仆会会他们的玄衣卫——”他望向北方天际翻涌的阴云,嘴角勾起冷笑,“顺便,替仙界收收利息。”
演武场外传来金铁交鸣的脆响。
九婴的蛇身猛地绷首,蛇头指向大门方向,蛇信子吞吐间,空中浮起大片鬼雾。
陆云霄迈出演武台,鬼火在他脚下绽开,将影子拉得老长——在灯笼的冷光与鬼火的幽绿里,他的轮廓逐渐模糊,像是要与这即将到来的血夜融为一体。
“记住。”他的声音混着鬼雾,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之后,再没有仙界的谎言。只有——”
“幽冥之主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