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卫的脚步声碾碎了林子里最后一丝寂静。
陆云霄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掌心沁出的冷汗几乎要把隐身符咒攥皱——这是他今早特意用三阴草汁绘制的，失效前能屏蔽筑基期以下修士的灵识，但此刻他连呼吸都不敢放重半分。
九婴的蛇身从他肩头垂落，蛇鳞贴着他锁骨的触感凉得刺骨。
这头神话级鬼仆的七颗蛇头同时转向声源处，最中间那颗猩红蛇瞳骤然收缩成细线，喉间滚出只有陆云霄能听见的低鸣："西人气机，两筑基，两练气。"
"缩到两丈内。"陆云霄在识海里默念指令，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阴纹布袋。
阎罗的阴气剑几乎是瞬间没入他掌心，剑身泛起幽蓝鬼火，将三人的影子彻底融进食尸鬼的气息里——这是他用百具死刑犯魂魄祭炼的"隐形术"，比符咒更贴合鬼修特性。
玄衣卫的火把终于刺破树影。
为首那个络腮胡修士踢开脚边的碎石，钢靴碾过枯枝的脆响让陆云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看见对方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铛——那是凌霄阁特有的"惊灵铃"，只要三丈内有活物灵气波动，铃铛就会炸响如雷。
"他奶奶的，这破林子邪乎得很。"络腮胡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护心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方才我明明看见柴堆动了——"
"张老三你莫要疑神疑鬼！"跟在他身后的瘦脸修士抽了抽鼻子，突然皱眉，"等等...你闻见没？
有股子腐味？"
陆云霄的心脏猛地一沉。
九婴的蛇信子扫过他耳垂，传递来一丝懊恼——方才为了避开绊索，这头凶兵不小心碾碎了林子里一具半腐的野尸。
他迅速咬破舌尖，腥甜血气漫开的瞬间，暗中掐动鬼诀："吞！"
阎罗的阴气剑突然震鸣，剑尖所指的腐尸处腾起黑雾。
那两个玄衣卫的鼻子动了动，瘦脸修士骂道："晦气，原是死耗子。"络腮胡踹了脚柴堆，柴堆后滚出只受惊的野兔，"看，兔子！"
西人哄笑着追向野兔，脚步声渐远。
陆云霄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中衣早己被冷汗浸透。
九婴的蛇头蹭了蹭他下巴，像是在安抚；阎罗的阴气剑则轻轻戳了戳他手腕——鬼将在提醒时间。
"走。"陆云霄低喝一声，脚尖点地跃上树杈。
九婴的蛇身如黑链缠上他腰腹，阎罗化为一团黑雾托住他足尖，三人如夜枭般掠过树冠。
后勤基地的轮廓在晨雾里渐渐清晰。
那是片被青竹围住的空地，十座粮囤像黑塔般立着，旁边堆着的木箱上印着凌霄阁的云纹标记——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装的是养魂丹、淬体膏，还有足够三千人吃三个月的精米。
"九婴，化兵。"陆云霄摸出腰间的阴纹布袋，指尖划过袋口的鬼面图腾。
七声尖啸同时炸响，神话级鬼仆的本体骤然展开：蛇身粗如磨盘，七颗头颅各衔不同兵器——刀、剑、戟、斧、叉、矛、鞭，每一件都流转着毁天灭地的鬼气。
"斩粮囤，焚药箱。"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狠戾，"留三堆火，要让他们看得见烟，够不着救。"
九婴中间那颗蛇头的血盆大口张开，赤焰鬼火喷薄而出。
最左边的粮仓瞬间被烧成灰烬，麦香混着焦味冲天而起。
右边的药箱堆里，阎罗的阴气剑化作万千寒芒，每道剑气都精准劈开木箱封条，阴火顺着丹药滚落的轨迹蔓延——这些用童男童女魂魄炼的"补元丹"，烧起来的黑烟都是青紫色的。
"有敌袭！"守夜弟子的惊呼刺破晨雾。
陆云霄抬头，看见三十余道剑光从东南方急掠而来——是凌霄阁的护山大阵触发了。
他不慌不忙摸出三张引雷符拍在地上，炸得冲在最前的炼气弟子跌进泥坑，转头对九婴道："留个活口。"
七柄鬼兵同时横扫，最后一座粮仓被劈成两半，里面滚出个浑身发抖的管事。
陆云霄踩着他的胸口蹲下来，用阴气剑挑起对方下巴："告诉你们阁主，陆某收利息了。"
同一时刻，二十里外的青水河渡口。
千血朵朵的狐尾在月光下泛着银芒，九根毛绒尾巴扫过船舷，带起片片水痕。
她身后跟着的小青握紧短刃，耳尖微微颤动："姐姐，前面有十二艘运粮船，每艘船顶都悬着镇妖灯。"
"镇妖灯？"千血朵朵轻笑一声，指尖弹出枚火狐妖丹。
丹火落在水面上，瞬间化作百只火狐虚影，朝着运粮船游去。
镇妖灯的黄光刚要亮起，她的狐尾突然扫过自己眉心，血珠溅在妖丹上："破！"
火狐虚影骤然膨胀成两丈高的火兽，撞碎了所有镇妖灯。
小青趁机甩出三张迷魂符，甲板上的修士们突然互相扭打起来——他们的五感被妖术替换成了"看见同伴变恶鬼"的幻觉。
"烧船帆，砍缆绳。"千血朵朵的声音甜得像蜜，"让他们的粮食，喂鱼。"
等陆云霄带着九婴和阎罗摸回苏家时，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苏震守在偏厅里，茶盏都凉了三次。
见他进门，老管家猛地站起来，茶盏"当啷"摔碎在地上："成了？"
"烧了八座粮仓，毁了半船丹药。"陆云霄扯下染血的外袍，扔给候在一旁的王虎，"千血那边应该也得手了。"
王虎接过外袍的手在抖。
他是苏家三代老侍卫，见过太多赘婿被欺辱的模样，可眼前这年轻人眼里的冷光，让他想起三十年前护着小少爷杀出血路的老将军。
"我让人把护院队的乌木箭全换了黑狗血。"王虎粗声粗气地说，"西墙加了三重绊马索，后巷的狗全喂了醒神散——"
"够了。"陆云霄打断他，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传讯玉符上。
那玉符正微微发烫，表面浮起暗红纹路——是紧急传讯的标志。
他指尖刚碰上去，玉符突然炸开，一道沙哑的声音炸响在厅内："陆公子，凌霄阁三百玄衣卫己过青牛镇，子时前必到苏家！"
陆云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九婴的蛇头从他袖中探出来，蛇鳞泛着危险的暗紫；阎罗的阴气剑"嗡"地出鞘，在地上划出半寸深的剑痕。
"苏震，去请族中所有筑基境长老。"他转身走向兵器架，抽出苏家祖传的玄铁重剑，"王虎，让护院队把所有硫磺、火油搬到屋顶。"
晨风吹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阴纹布袋上翻涌的鬼气。
远处传来乌鸦的尖啸，像是在预告一场血雨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