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霄的指尖还残留着剥离李明魂魄时的阴寒，他站在偏院门口，月光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树影。
苏震的衣袖被攥得发皱，老人的掌心沁着冷汗，声音发颤："主院那边...蓝姑娘今日晨起说要去祠堂上香。"
祠堂。
这两个字像根细针扎进陆云霄的神经。
他想起方才从李明魂魄里瞥见的画面。
十二口血池咕嘟翻涌，池壁刻着的纹路与苏家祠堂的镇宅石兽脖颈暗纹如出一辙。
蓝梦鳐总说他是苏家的累赘，可每次他想进祠堂，她都以"外姓人冲撞祖灵"为由拦着。
"苏长老。"陆云霄松开手，袖中鬼文随着他的动作泛起幽光，"去书房。"
书房里，烛火被穿堂风掀得摇晃。
苏震刚关上门，王虎就从房梁跃下，腰间佩刀的血渍还未擦净："外围暗桩全清了，但方才城楼上有信鸽飞出去。"
"凌霄阁的人动作比我想得快。"陆云霄将黑布包裹放在书案上。
石碑的热度透过布料渗出来，在案几上烙出个焦黑的"杀"字，"李明是化神期，能让他当死士的，至少是凌霄阁内门长老。"
苏震的喉头动了动，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苏家玉牌："我前日在族库查账，发现近三月往南境运了三十车朱砂。
可南境鬼域裂隙早被仙门封了，要这么多朱砂..."
"血魂祭的阵眼需要阳火镇压阴脉。"陆云霄突然打断他，指节叩了叩书案，"苏家表面是皇商，实则是凌霄阁的血库。
他们用你们的商队运生魂，用祠堂的地气养阵眼而蓝梦鳐..."
他没说下去。
蓝梦鳐腕间的凌霄玉牌在昨日他替她捡发簪时露过半角，当时她慌乱地藏进袖中，耳尖泛红说"是母亲遗物"。
可现在想来，那玉牌上的云纹，分明是凌霄阁内门弟子的标记。
"少夫人她..."王虎攥刀的手青筋暴起，"前日还让我给姑爷送了碗参汤。"
"参汤里加了锁魂草。"陆云霄扯了扯嘴角，从怀中摸出个青瓷碗底，釉色上还粘着褐色药渍，"锁魂草能抑制鬼修吸收阴气，他们早把我当瓮里的鳖。"
书案上的烛火"啪"地炸出灯花。
苏震突然起身，推开窗看了眼天色："现在走还来得及。
城外三十里有处废宅，是我十年前替苏家囤盐的暗桩，只有我和张伯知道位置。"
"好。"陆云霄将黑布包裹系紧，九婴的鬼气从袖中溢出，在地上凝成半透明的兽影，"王虎带前队，苏长老压后，我断尾。"
"姑爷！"王虎急了，"您是主子，该走中间。"
"听他的。"苏震按住王虎肩膀，白发在风里乱颤，"陆公子心里有数。"
子时三刻，一行五人从苏家后巷的狗洞钻了出去。
陆云霄走在最后，靴底碾过满地碎瓷，那是方才他摔碎的参汤碗。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他能听见街角房顶上瓦片轻响，是凌霄阁的探子。
"往左。"他突然低声道。
王虎愣了愣，立刻带着人拐进卖菜的胡同，腐坏的菜叶味混着露水扑面而来。
陆云霄摸出张黄符拍在墙上，符纸瞬间燃成灰烬——这是引鬼符，能让跟梢的修士误以为他们往东边去了。
天刚蒙蒙亮时，他们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兵丁举着火把照过来，陆云霄垂着头，九婴的鬼气裹住他的魂魄，兵丁的瞳孔瞬间涣散："走罢走罢，早市的菜车都过了。"
出了城门，晨雾像团湿棉花裹住众人。
苏震擦了擦额头的汗："再走半里就到废宅——"
"慢着。"陆云霄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鬼域领域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雾里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长剑出鞘时刮过剑鞘的嗡鸣。
"陆云霄！"
阴恻恻的声音穿透晨雾。
当先走出个灰袍老者，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正是凌霄阁的执法长老赵无极。
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修士，每人腰间都挂着染血的招魂幡。
"赵长老这是..."苏震强撑着开口，声音发虚。
"苏家私通鬼修，罪当灭门。"赵无极的目光扫过陆云霄，瞳孔缩成针尖。
"你吞了我两个徒弟的魂魄？
好，正好让你给他们陪葬。"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青铜铃铛猛地摇晃。
三十道黑幡同时炸开，无数怨鬼从幡中涌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陆云霄的瞳孔泛起幽蓝，鬼域领域瞬间展开。
雾气里的灵气突然变得粘稠，对面修士的法诀刚掐到一半，就闷哼着捂住胸口。
"九婴！"
他低喝一声。
半空中传来龙吼虎啸，九婴的身影从雾里凝实，青铜斧头带起腥风，首接劈碎了最前面的五道怨鬼。
阎罗的鬼手穿透地面，抓住两个修士的脚踝，阴气顺着他们的经脉往上钻，眨眼间就将人变成了干尸。
"有点门道。"赵无极舔了舔刀疤，指尖掐出个火诀，"但鬼修再强，也怕我这南明离火！"
赤红色的火焰从他掌心腾起，烧得晨雾滋滋作响。
陆云霄的鬼域领域被撕开道缺口，火焰裹着灵气劈头盖脸砸下来。
他侧身避开，袖中千血朵朵的鬼气突然涌到面前，化作荆棘屏障。
火焰烧在荆棘上，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妖修的鬼仆？"赵无极的脸色终于变了，"你到底收了多少魂魄？"
"不够。"陆云霄笑了，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震动，提示音不断响起。
【"阴气提纯+12""鬼仆进阶+1"】。
九婴的斧头再次扬起，这次斧刃上缠着黑色雷蛇，那是吞噬化神期魂魄后进阶的鬼煞雷。
"去！"
斧头带着雷蛇劈向赵无极。
老者慌忙结印，周身腾起金色光盾。
可雷蛇轻易穿透光盾，在他左肩炸开个血洞。
赵无极踉跄后退，血珠溅在青石板上，瞬间被鬼域领域里的阴气腐蚀成黑沫。
"走！"陆云霄抓住苏震的胳膊，"王虎带长老先跑，我断后。"
王虎咬着牙拽起苏震，转身往雾里冲去。
赵无极捂着伤口，眼神阴毒得能滴出血："你以为能逃？
等我回去禀告大长老，整个南境都会..."
"聒噪。"陆云霄打了个响指。
阎罗的鬼手突然从赵无极背后穿出，首接攥住他的心脏。
老者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能清晰感觉到魂魄被一点点抽离身体,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痛。
"饶...命..."
"晚了。"陆云霄的声音像冰锥，"你血池里的苏家旁支，可没求过饶。"
系统提示音炸响时，赵无极的尸体"扑通"倒在地上。
陆云霄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追上队伍。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前方的山路上，王虎正指着半山坡的破庙喊："
到了！就是那座废弃的雷音寺。"
陆云霄抬头望去。
破庙的飞檐上落着只乌鸦，正歪着头盯着他们。
庙门半开，门内的影影绰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