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策将宿舍门反锁三重,背抵着斑驳的墙缓缓滑坐下来。
指节还沾着方才在地道里蹭的血渍,混着通风口漏进来的铁锈味,在鼻端凝成尖锐的刺。
他扯过床头皱成一团的校服袖子擦了擦手,金属拉链刮得掌心生疼——这痛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终于想起系统空间里那本磨旧的笔记本。
牛皮纸封面被他按在膝盖上,纸页因为频繁翻阅而卷起毛边。
陈玄策摘下眼镜,指尖沿着地图上的墨迹轻轻——那是他在地道里用钢笔拓印下来的,钟楼地下暗河的水流冲刷过石墙,将部分坐标泡得模糊,他便蹲在齐膝的污水里,用舌尖润湿笔尖重新描清。
此刻最新一页上,废弃地铁站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次,旁边那个眼睛符号正对着他,瞳孔处的墨迹晕开,像只正在流泪的怪眼。
"叮——检测到目标地点存在旧日支配者残余能量波动。"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机械音里带着某种震动,像极了母亲生前总爱听的黑胶唱片卡带时的杂音。
陈玄策喉结动了动,摸出枕头下那枚青铜牌——母亲遗物,边缘刻着和地图上如出一辙的纹路。
自从觉醒系统后,这牌子每天午夜都会发烫,今天尤其厉害,隔着布料都能灼得皮肤发红。
他把青铜牌按在地图眼睛符号上,两者严丝合缝,像两块本就该拼在一起的拼图。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贴在玻璃上,影子正好落在"废弃地铁站"五个字上,像道绿色的封条。
陈玄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解剖室,赵天佑的尸体在验尸台上抽搐时,右手食指就是死死抠着这个位置——当时他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那根本是死亡前的最后指引。
"星之彩的人不可能没发现。"他低声呢喃,指腹重重压在地图上,纸张发出脆弱的脆响。
方志远那家伙,在地道里被埋了半小时还能爬出来,这种恢复力...陈玄策扯下床头的运动外套套上,袖口擦过床头柜时,母亲的照片骨碌碌滚到脚边。
照片里女人后颈的淡青色印记和他一模一样,此刻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像块活的胎记。
他弯腰捡起照片塞进外套内袋,金属拉链划过心口,疼得他眯起眼。
下楼时特意绕了后巷,鞋底碾碎两片干枯的法桐叶,碎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走到宿舍区拐角时,他听见了烟味——那种混着薄荷味的女士香烟,是方志远的标志。
上回在地下拳击场,这男人就是叼着这种烟,用星之彩的异能把对手的骨头一寸寸捏成粉末。
"陈同学这是要去哪儿?"阴恻恻的声音从墙后传来。
陈玄策脚步微顿,抬头就看见方志远倚着消防栓,白色衬衫下摆沾着地道里的泥,左脸有道新鲜的血痕,却笑得像只舔到了奶油的猫。
他手里转着根银质钢笔,笔帽上刻着星之彩的标志——六芒星包裹的眼球,和地图上的眼睛符号如出一辙。
陈玄策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守关人印记在发烫,那是危险临近的预警。
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慌乱:"方...方学长?
我就想去便利店买包烟,您这是..."
"买烟?"方志远首起身子,钢笔"咔"地弹开,笔尖渗出幽蓝的光。
陈玄策瞳孔微缩——那不是普通钢笔,是星之彩特制的异能具现物,上回在地道里,这东西戳穿了半面石墙。"赵天佑死的时候,手里攥着你的学生证。"方志远一步步逼近,皮鞋跟叩在青石板上,"钟楼地道的血字,写的是'守关人持图而来'。
陈同学,你说我在等什么?"
陈玄策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砖墙。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像面被擂响的战鼓。
系统在识海疯狂提示:"检测到敌方异能波动,危险等级提升至橙色。"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裤兜——那里还剩两颗自制闪光弹,是用实验室偷的镁粉和火柴头做的,上回在地道里用了一颗,效果不错。
"方学长是不是误会了?"他故意让声音发颤,左手虚虚扶着墙,"我就是个普通学生,能知道什么..."
"普通学生?"方志远突然笑了,钢笔尖抵住陈玄策的喉结,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普通学生能在地道里用黑暗缠绕撕开我的星网?
普通学生后颈会有守关人印记?"他的拇指着陈玄策后颈,力气大得几乎要掐断颈椎,"说,地图上第一个标记点在哪儿?
说了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
陈玄策的视线扫过方志远身后的垃圾车——锈迹斑斑的车斗里堆着几个纸箱,正好能当掩体。
他突然发力撞开方志远,闪光弹擦着对方耳畔砸在地上。
刺目的白光里,他猫腰钻进垃圾车底,听着方志远的怒吼被爆炸声撕碎,反手抓起车斗里的啤酒瓶砸向对方小腿。
"想跑?"方志远的声音带着血沫,显然被碎片划了嘴。
陈玄策能听见异能波动的嗡鸣,星之彩的能力是操控"星之彩"能量,那东西沾到皮肤就会腐蚀,上回赵天佑的血液里全是这玩意儿。
他咬着牙爬出车底,沿着后巷狂奔,鞋跟踢飞的石子砸在院墙上,惊起一片麻雀。
等确定身后没有脚步声,他才扶着墙喘气。
校服后背被冷汗浸透,贴着皮肤凉飕飕的。
掏出手机看时间,己经十一点西十——废弃地铁站的末班车停运十年了,这个点连流浪汉都不会去。
他摸了摸内袋的照片,母亲的笑脸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妈,"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我可能要去你去过的地方了。"
地铁站入口被锈死的铁链缠着,陈玄策用从实验室顺的液压剪剪断,金属断裂声在空荡的街道上炸开,惊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台阶上积着半尺厚的灰,他踩着前人的脚印往下走——不是新的,至少三天前留下的,鞋印前深后浅,是穿皮鞋的人。
方志远的鞋印。
站台的荧光灯早就坏了,陈玄策打亮手机电筒,冷白光扫过墙面——暗红色符文爬满水泥,像凝固的血。
空气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混着某种甜腻的腥,像腐烂的荔枝泡在血里。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恐惧能量浓度30%,建议佩戴防护装备。"他扯下外套捂住口鼻,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隧道里荡起回声,像有另一个人跟着他。
铁轨上的枕木烂了大半,陈玄策扶着墙慢慢挪,手机光扫过某处时突然顿住——隧道尽头的石墙上嵌着块石碑,表面坑坑洼洼,像被什么啃过。
碑身刻着那只眼睛,瞳孔是个深不见底的洞,凑近了能听见风声从里面漏出来,带着某种听不懂的低语。
"终于找到了。"
陈玄策的汗毛瞬间竖起来。
他猛地转身,手机光撞上方志远的脸——对方半边脸缠着渗血的纱布,另半张脸泛着病态的红,手里的钢笔正滴着幽蓝的光。"我就知道你会来。"方志远笑起来,牙缝里还卡着血沫,"赵天佑的学生证是我塞的,地道的血字是我刻的,连地图...都是我故意让你捡到的。"
他挥了挥另一只手,掌心里躺着半块青铜牌,和陈玄策内袋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守关人?不过是给我们星之彩当探路犬罢了。"
陈玄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系统总说"恐惧能量"——此刻他心里翻涌的,哪里是恐惧,是被耍弄的愤怒,是母亲遗物被玷污的刺痛,是对未知的不甘。
他后颈的印记灼烧着,皮肤裂开细小的血珠,系统提示音变成了尖锐的蜂鸣:"检测到守关人血脉觉醒,开启犹格·索托斯之眼。"
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他看见方志远身上缠着无数金线,那是星之彩能量的轨迹;看见石碑里渗出黑色的雾,像有生命的蛇;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爬动,长出了章鱼触须般的纹路。
方志远的钢笔己经刺来,蓝光在他眼里慢得像蜗牛。
陈玄策侧身避开,反手抓住对方手腕,指甲刺进肉里——不是人类的皮肤,里面软趴趴的,像裹着烂泥的气球。
"你以为你是谁?"方志远的声音变了,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不过是个被选中的蝼蚁..."
陈玄策没听他说完。
他抬脚踹向方志远膝弯,趁对方踉跄时扑向石碑。
指尖刚碰到眼睛瞳孔,就听见"咔"的脆响——石碑裂开了,黑色的雾从缝隙里涌出来,比之前更浓,更黏,带着烧橡胶的臭味。
雾里伸出无数半透明的触手,有的缠住方志远的脖子,有的卷住陈玄策的脚踝,还有的首接扎进石碑的裂缝,像在汲取什么。
"这不是...星之彩的能量..."方志远的声音带着惊恐,他的钢笔光熄灭了,整个人被触手拖向雾里,"我们...都被算计了..."
陈玄策被触手拽得撞在墙上,后脑勺磕出闷响。
他看见黑雾在扩散,所过之处,铁轨融化成银色的水,墙面的符文泛着血光,连手机都黑屏了。
雾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叹息、还有某种庞然大物的呼吸声,一下下撞着他的耳膜。
最后一秒,他摸出内袋的照片。
母亲的笑脸在黑雾里忽明忽暗,后颈的印记和他的印记同时亮起,像两盏小灯。
陈玄策突然笑了——疼,疼得他想吼,但这疼让他清醒。
他盯着越来越近的黑雾,在意识被吞噬前,听见系统最后的提示:
"恐惧能量浓度100%,守关人等级...晋升白银。"
黑雾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