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涂桑归化,天君渡海

镇厄诛邪天君祠堂中,和顾乐卿本人略略有些差异,经过了艺术加工的雕塑静立,略微俯首俯视。

对于这位拯救了涂桑,并且真正成神的天君,首邑乃至整个涂桑的百姓都充满了感激之情,无比崇拜与仰慕。

虽然祠堂还只有首邑有,但是其他地方也己经有了自发为他修建祠堂、庙宇的迹象,简单一些的,也会制作神牌供奉于家中。

涂桑地界,遍地都是顾乐卿的信徒。

连带着青郦和金聿山神,以及几个“下属神将”,也或多或少分润了一笔不菲的香火。

悬在头顶的利剑己经被挪开,但是前往天君祠堂上香祈福己经是首邑人的习惯了,因此一整天无论何时,祠堂来往的人都络绎不绝。

青郦还把自己义诊的位置放在了祠堂偏僻处,既给顾乐卿招来了更多的香火,也满足了祂加深自己和顾乐卿绑定的小心思。

“天君保佑!青郦娘娘保佑!山神娘娘保佑!”

送走了又一位信徒,青郦有些得意,但听见自己名头后面还跟着一个贱人,祂不由嘁了一声。

假清高有本事装到底啊,装着装着暴露自己本来面目了是吧?

又当又立……

但青郦也清楚,实际上自己和金聿山神都一样,只是蹭了顾乐卿的香火,而他本身对这些不是过于看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在祂偷偷盯着金聿山神的雕像精神胜利时,原本来敬香的百姓们忽然惊呼起来,然后西散开,给一行人让开了道路。

青郦看清楚来者后,立刻收敛了有些散漫的姿态,起身相迎。

“将军!”

前来祠堂的,正是蒋华誉、静华道长、宋裕禾,以及陆清源。

至于李攸和陆远,都找借口溜了。

长辈吵架这事挺乐的,但是容易误伤。

“静华道长,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青郦娘娘,涂桑正神之一,在涂桑之战中也出了不小力……青郦娘娘,这位是静华道长,来自东炎太平道。”

蒋华誉站在中间把静华道长和宋裕禾给隔开了,万幸两人在人前还算收敛,不至于当街干起来。

他偷偷擦擦额角的汗,为双方各自介绍,挑明身份。

“见过静华道长。”青郦没有因为自己抱上顾乐卿大腿就掂不清斤两,十分恭敬地对着那坤道行礼。

静华道长的阴阳怪气也只针对宋裕禾,十分礼貌地对青郦回了一礼:“身有清气,不含一点血煞,娘娘德行令贫道深感敬佩。”

青郦被夸的有点心虚。

不含血煞?

肯定不含啊,祂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废物,又怕死的狠,哪敢杀人啊!

“各位来祠堂,可是要找天君大人?”青郦询问起他们的来意。

“正是,此事不宜外传,还请娘娘暂且屏退香客。”

于是青郦果断向好奇观望的香客通知闭门,连带着自己也没留下,很自觉地离开了。

等到祠堂内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蒋华誉向前几步,对着镇厄诛邪天君像一拱手:“请天君大人现身一见。”

蒋华誉话音落下,众人屏息凝神,很快便看见那玉石雕制,刷着金漆的天君像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中裹着两点邪异的猩红,玉石躯体上睁开了一只又一只血目,望向了神台下方。

好生邪恶的模样!

不同于见怪不怪,己经脱敏的蒋华誉等人,静华道长虽然也从国师那得知了这位“异数”皮相略显魔性,有了一定心理准备。

可这也太魔性了!

“印章己经取到了?”

顾乐卿没有在意静华道长眼底那一点异色,静静看着陆清源。

“是。”

陆清源从腰间取下了挂着的锦囊,拿出了里面一枚婴儿拳头大的印章,向顾乐卿展示。

“很好。”顾乐卿这才又看向了宋裕禾,“魏天心死了,我给了他自裁的机会。”

宋裕禾心中早有预感,此时顾乐卿的确认也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沉默了一会儿便微微点头:“多谢。”

国师……死了?

不同于宋裕禾和静华道长,陆清源与蒋华誉均不知魏天心的所作所为,听闻顾乐卿说魏天心自尽了,脸色都显得惊诧又难看。

一时间,他们看向天君像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静华道长瞧着两人不停变化的脸色,只好道:“国师大人对十万武卒有愧,对涂桑百姓有愧。他是自愿赴死的,尔等勿要多想。”

她瞥了一眼安静的天君像,见顾乐卿没有什么异动,慢慢放松下来,也不再去管呆若木鸡的两人,对着天君像递出双手,呈上了一只盒子:“贫道静华,尊国师之令,前来为大人诛魔助力。”

她姿态摆得很低,也没去首视那些诡异的血瞳。

“哦?魏天心想怎么做?他能帮到我什么?”顾乐卿有点好奇魏天心想怎么帮自己。

盒子不大,应该不是兵器……

况且,现在这方世界恐怕也没有什么武器,能比作为“天君”神胎的妖刀更强了。

这把刀由数十万亡魂所铸,经历过皋余秘术蕴养,又跟着顾乐卿蚕食了许多鬼神的血肉、魂魄,最后还被天魔洗炼,作为他神明姿态的本体,被天地所升格……

所以兵器是不太可能了。

其他方面……该不会是东炎正神的敕封吧?

“回禀大人,国师大人为您准备了三份助力。”

“其一为正神凭引。”

静华道长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了一方神牌:“此中己备十年香火……这份香火属于天下真正最受敬仰之人。”

成治皇帝。

真正意义上能收受天下所有百姓一致敬仰的神并不存在,但是作为一尊皇朝的主宰,成治前半生的功绩足以让他成为被万民崇拜的人君!

而成治皇帝收集的十年香火,居然比顾乐卿杀穿涂桑,屠戮鬼神的收获的总和高上十倍还多!

若非这方天地不允许人君登神,恐怕成治皇帝死后,即刻就能成为神道之巅……

这是足够堆过天花板的巨额香火。

就是和黄泉相比,居然也只稍逊几分。

顾乐卿忽然笑了起来。

本以为魏天心的所谓助力也就是饭后甜点的水平,谁能想居然是一道主食。

他将凭引隔空纳入天君像中,并对另外两份助力提起了兴趣。

“还有呢?”

静华道长便取出了第二件物品。

一张……诏书?

顾乐卿若有所思,但并未出言。

静华道长作出了解释:“这份诏书是在涂桑之战前就拟定的,不论涂桑王室在此战中是否能苟活下来,自此以后,涂桑都将归化东炎,成为东炎的一部分。这既是安抚民心,武卒为属国而死,终究不如武卒为开疆而死更让人接受。”

“此外,宣告涂桑归化的同时,将此地设立为皇子封地,立府、置印。涂桑国章从此为皇子印章,而您将携带皇子印章前往涂桑,所受庇护不再局限于香火,同时还有东炎国运。”

随着静华道长的诉说,祠堂内的其他人脸色也变了又变。

如果抛开一时损失,和感情的影响,从长远来看,涂桑之战几乎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此战武卒牺牲无数,涂桑人不知真相为何,只见到了上国天兵为了保护他们浴血奋战,再加上百年来对东炎的向往崇拜,对于归化东炎己经没有任何抵触之心。

再加上王室己经没了,一些能看清楚部分真相的大臣也死了,剩下那些对东炎有戒备之心的声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掌握涂桑,也就将一座天然港口握在手里,受益无穷。

把涂桑吃干抹净的同时,也钓出了内部狼子野心的那些存在,给了成治提起屠刀,为下一代皇帝扫清部分逆党,还能为顾乐卿去皋余除魔提供助力……

但,终究还是很难忽略七万人的血债。

“第三呢?”

顾乐卿越来越好奇,压箱底的助力又是什么了。

而静华道长却没有再从盒子里掏东西,只是低着头。

“第三样助力,只是国师的祝言——望您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顾乐卿愣了一下,也没感觉失望。

魏天心……

果然很有意思啊。

但终究是要死的。

镇厄诛邪天君像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些助力我就收下了,归化、建府一事尽快处理吧,明日一早我会动身出海,去宰了那条蛇。”

“是。”

静华道长躬身行礼,然后看向了蒋华誉:“将军,宣告诏书一事还要你帮忙操持一二,请。”

蒋华誉看了一眼陷入沉默的天君像,知道顾乐卿是不想搭理自己了,便挤出了笑容,走在前面推开了祠堂的大门:“应该的,应该的……”

三人都走出了祠堂,只有宋裕禾驻足了许久,望着天君像。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

蒋华誉和静华道长、陆清源回过头,望着宋裕禾的背影。

片刻后,天君像依旧没有睁眼,但宋裕禾却听见了顾乐卿的声音。

“他走的很安详,没什么痛苦。至于你……他听了你的遗言,但没有给你留下什么遗言。”

闻言,宋裕禾微微俯首:“多谢天君。”

随后,这位老道人似乎是轻松释然了一些,却又好像又苍老了一些,默默背负双手,走出了祠堂的门。

他没有去看静华道长,也没有看蒋华誉,只是盯着陆清源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此间事己了。随我回山吧。”

陆清源扭头看向了蒋华誉。

蒋华誉没有阻拦:“多谢道长这些年的帮衬,在下感激不尽。若有机会,会上山烧柱香,找故人聊聊,还望不要拒之门外。”

“将军保重。”

陆清源回以一礼,最后带着满心疑惑和迷茫,随着观主远去。

风里依稀传来他的疑问。

“师兄……这究竟是对是错呢?”

“谁知道。”

……

得知陛下推动了涂桑之战,对任何人信仰的打击都是极大的,因此蒋华誉并未再将此事向其他人诉说,强行把这件事遗忘,随后在校场召集了武卒和将官,又请来了一批正神。

在得知需要在原王宫废墟上修建王府,并宣告东炎天子诏书,祂们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反应比较快的瞬间就站了起来。

“真的?以后涂桑就是东炎的一部分了?”金聿山神眼神有些灼热地看着蒋华誉。

蒋华誉和跟随顾乐卿的那批原野神,现涂桑正神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祂在想什么,点了点头:“正是,待朝堂那边稳定下来,便会有皇子带班底来此开府,并会将一些人口动迁来涂桑,推动本地加快归化进程,自然,己经在编又没有劣迹的正神也将一同纳入神司、阴府,成为东炎正神。”

金聿山神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乐卿所许诺的正神编织,居然真的要兑现了!

祂顿时充满了干劲,问静华道长要到了王府的图纸,便开始火急火燎地修建王府。

至于涂桑正统……

什么玩意儿?

自古以来涂桑都是东炎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任何试图分裂涂桑和东炎的反动势力,都将遭受祂和其他东炎预编正神的铁拳!

怀揣着极大热情,又有着如今浑厚的香火加持,金聿山神效率奇高,只是半个时辰,一座与图纸分毫不差的王府便拔地而起,也吸引了不少涂桑民众的注意,好奇地过来凑热闹。

恰好,诸多哨兵也再次骑马在城中奔走高呼,通知百姓去王宫旧址倾听东炎天子诏书。

对东炎极具好感的首邑百姓纷纷涌向了王府,将街道堵的水泄不通,还有许多人抓耳挠腮却连王府的影子都看不见,队伍实在太长了。

好在,虽然距离远,但是宣读诏书的蒋华誉以气血加持,其声足以响彻全城。

此刻,他在王府正门口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张开了那天子诏书,在首邑百姓兴奋又好奇地目光中,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绍膺骏命,抚临万方。兹涂桑属国,夙隶藩垣,虔修职贡。顷闻妖祟肆虐,国祚倾颓,宗庙为墟,黎元涂炭。朕心恻然,不忍坐视。今特敕将涂桑全境归化王畿,永隶东炎版籍。其旧制赋税悉予蠲除,期以三载;着工部遣员修筑堤防,疏浚沟洫;命太医院选良医往疗疫疠;复调武卒十万屯戍要冲,以靖妖氛。俟城郭既缮,即设褚王封国,俾开府建节,永镇东疆。尔等士民宜体朕怀,各安生业,共沐王化。钦哉——”

……

对东炎十分了解,能听懂诏书的精神东炎人激动地向其他人讲解诏书内容,得知涂桑将要真正归属东炎,欢呼雷动,举城欢庆。

无人可见的恢宏气运自天空中降下,一部分汇入镇厄诛邪天君祠堂。

次日,仅有蒋华誉、静华道长、数位正神在海边相送。

一席黑衣执伞佩刀,如履平地,渡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