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嘲弄意味的笑声在陆清源耳边回荡,那慢慢摆脱了雷符掣肘的骷髅虚影逐渐凝实,而地上那些骷髅骑兵则归还了它们亡者的本质,化为烂肉碎骨散落满地。
接续它们生命的血线被收回,分散出去的力量尽数回笼,慢慢恢复完整的庞大骷髅俯视着陆清源:“呵呵……那张符纸马马虎虎,而你……不过如此。”
这份不加掩饰的轻蔑没有触动陆清源,他拧着眉,一言不发。
对方很强吗?
不,只从气息来看,它没比自己强多少。
但自己的全力一剑寸功未建也是事实。
这矛盾的结果只能说明,要么是自己感知有误,要么就是它虽然不强,但用特殊的方式应对自己了自己的攻击。
“观主师兄的符篆造诣固然出色,但想千里之外以两道雷符重创一位神鬼,还是做不到的。它能被那道雷符击伤,己经说明它比一般神鬼强的有限。”
陆清源冷静地思考,得出了结论。
“冯雷,带他们撤。”
地上目睹了凭空现形的巨大骸骨的冯雷沉默片刻,没有去问为什么,也没有问陆清源怎么办,怒吼一声:“整军向西撤退,不得耽误!”
他一声令下,刚刚经历过短暂却极为激烈的对抗的武卒,便迅速重整阵型,远离这片林地。
李攸跟在队伍里,拽着一步三回头的陆远,费劲拖着他走。
“别看了,快走快走,咱们留这儿也只能帮倒忙,只要咱们跑远了,小师叔就能撤了。”李攸心说师兄可真矫情,平时一副不关心小师叔的冷淡模样,事到临头迈不开步。
哎,何必呢。
陆清源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然后又望向对面安静等待的骷髅:“你在等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在等你出第二剑。”骷髅低声嬉笑。
陆清源不置可否。
等武卒退出去一段距离,他便准备离去,然而刚刚侧身,便察觉到了骷髅那突然强盛的攻击欲望,危机预感针刺一样明显,令他生生止住动作,又回转过来。
骷髅的气息在此时又平息下去,那完全看不出表情的,燃烧着磷火的骨面微微上抬,目送武卒离去,最后回落到陆清源身上。
“它在等人围攻我?也不对,我刚刚挥出一剑,此时状态并不完满,它完全可以独自和我鏖战,我坚持不了多久……它到底在等什么?”陆清源和骷髅对视,眯起了眼睛。
“你在拿我当诱饵……不,不是你,是‘你们’。”
他想明白了一切。
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目标……也可以说,自己只是目标的一部分。
这鬼神和祂背后的那些同党的主要目标,应该是其他武卒残部,或许还要加上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罗胜。
陆清源意识到自己成了被围点打援的对象,果断抽身,也不顾及这骷髅的态度了。
“你应该安分点的!”
一刹那,骷髅由静转动,庞大的骨爪格外敏捷,瞬间抵达了陆清源身后。
陆清源早有防备,翻手挥出一道剑波,劈在要抓住自己的骨爪上。
苍青的剑波被骨爪轻易撞碎,没能留下分毫伤痕,但是却也让这骷髅的骨爪僵首了片刻,才又追向脱身掠去的陆清源。
这短暂但又不自然的停顿被陆清源捕捉到了。
他若有所思,接连斩出好几剑,剑光交错着斩去,逐一落在骷髅的体表,无一例外,全都撞的粉碎。
可是相应的,这些剑波击中骷髅后,也让它停顿了几次。
哪怕过程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都让陆清源有所揣测。
这骷髅和气息不匹配的恐怖防御力,是有某种限制的,这种限制的外在表现,就是它这不正常的停顿。
“你果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陆清源轻振法剑,抛下一只纸人化作自己,佐以几道符篆,让纸人去拖延骷髅,自己准备脱身,跳出圈套。
可是他还没走多远,就被两道不同的视线锁定了。
那是和骷髅截然不同,甚至更胜一筹的压迫感。
陆清源被迫再次止步,落于林间打坐调息。
但他并非是打算妥协,而是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准备。
闭目调息一段时间,恢复的差不多后,他再度睁开眼,握紧了法剑,就要和三位鬼神拼死搏杀。
可本来锁定在他身上的杀意飞快转移,无比突然,以至于他呆愣了一下。
等等,难道……
陆清源猛地扭头,看见了目力所及的极限之处,一个细小的黑点在慢慢靠近。
那就是皋余鬼神的真正目标?
“还真是嚣张啊,明知道这是陷阱。还是大摇大摆走过来。”骷髅低声笑着,这一回它的笑声里没有什么阴阳怪气的味道了,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凝重。
能让他们这么重视的,是……
“邪鬼之名倒也不算夸大,能打破那个程度的命格庇护的存在可不多。听蜃气楼说,荣安之战他容纳了足足三位神鬼的力量,彼此没有产生冲突……堪称奇迹。”
“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凡人,蜃气楼未必拿不下他,只是不想冒风险。如今好些鬼神围猎他一人,嘿嘿,他死也能瞑目了。事先说好,我要他的心脏。”
“我要他的血,或许能让我更进一步。”
“那我要他的骸骨,不用太完整,我可以自己拼好。”
“皮归我,用来收藏。”
“不要的肉给我,我尝尝味儿。”
“……你们不问问少主要什么战利品?”
不停响起的,属于皋余鬼神的声音让陆清源一点点握紧了法剑。
太多了。
藏在暗中的鬼神竟然多到这种地步?!
至少五位鬼神在等待罗胜,祂们对那个来路不明的“百夫长”,竟然看中到这种地步?
陆清源突然暴起,仰天怒吼:“跑!别过来!!!”
他提剑扑向了骷髅,打算用命拖住这些鬼神,让罗胜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如果来的鬼神没有那么多,他还真能绊住鬼神的脚步,可设伏钓鱼的鬼神太多了,他刚发难,便被镇压下去。
几里地外,顾乐卿和奔走的武卒擦肩而过,遥望着那一道道在他眼里根本藏不住的阴影,咧嘴一笑。
“哟,你们这是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