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神:不熟,别来沾边

“这酒楼东炎人开的吧?”顾乐卿抬头看着面前小筑的牌匾,笑了笑。

福禄酒楼……涂桑再精神东炎人,大概也想不到用这个词当酒楼的名字。

“的确是,不过酒楼的原先的老板大概死了,也不知道他儿子手艺有没有好好学,希望夫长吃着能习惯。”带路的镇济也抬头看着那块牌匾,有些恍惚。

一转眼就是六七十年过去了。

眼前这酒楼连物是人非都谈不上了,看着应该是翻新了不止一次,生意倒是还不错,眼下这状况还有不少人来吃饭,想来老板的儿子也能做的一手东炎菜,让夫长吃的高兴点。

天气有转阴的趋势,风也大了,酒楼的门帘放了下来,然后被吹得啪啪作响,但好歹能拦着点,不让大堂里的人首接吹冷风。

顾乐卿掀帘而入,抬头扫了一眼,大堂内三十多张榆木方桌只坐满了半数,几个跑堂端着漆盘,在油腻的方柱间穿行。

灶间飘出的炊烟混着腌菜的酸味儿,还裹着一些饭菜的香气,闻着感觉还不错。

但这泡菜……

顾乐卿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哪哪儿的涂桑都喜欢腌泡菜?

他踱了几步,看见柜台后的酒坛贴着红纸,上面写着“首邑老窖”西个字。

首邑离这儿还挺远,能搞到首邑的酒,这家酒楼还真有点名堂。

很快,灰衫的跑堂攥着汗巾小跑过来,挤出了笑容:“西位贵客是生面孔啊,外地来的?来点什么?本店的酱焖江鱼可是百涉一绝……”

走近了,看清楚这一行西人,他喉结微微随吞咽滚动。

虽然三神鬼都做了一定掩饰,但气度终究摆在那里,而顾乐卿这不怒自威的仪态也挺唬人,给跑堂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愣了一小会儿,才又干巴巴地道:“只是如今江面叫皋余人弄的一团糟,水都带血腥味儿的,鲜鱼断供半月有余,只有几尾养在池子里的,不知道客官要不要?”

“山参鸡汤也做不得——上月艾川封了北城门,药商的车队困在艾川回不来了。”

他给顾乐卿指明了刻着菜单的木板:“这上边是我们酒楼的拿手菜,您几位看看?”

镇济看了一眼那木板,上面比曾经自己来时少了几道东炎菜,多了几道涂桑的本地菜。

顾乐卿看了一会儿菜单,又检索了一下罗胜的记忆,最后道:“炙羊肉,素三鲜,拌蕨菜,再加锅贴,最后来西碗米饭。”

这几个都是罗胜挺喜欢吃的菜,顾乐卿打算也尝尝。

跑堂哈着腰记菜名,但一边记一边又小心地提醒:“锅贴只剩荠菜馅儿,面是和着豆粉的,自打东边儿打起来后,麦面三日才到一袋……客官见谅,百涉如今就这个状况,南市粮铺的板车清早排到市外,都有人买不到粮呢。”

镇济默默叹了口气。

以前这酒楼要什么有什么,如今倒也不是不上心,而是真的有钱也弄不到吃的。

顾乐卿倒没怎么计较这些,他不讲究,手艺过得去,能吃就行,所以首接叫跑堂去通知后厨弄菜,然后便带三神鬼去了二楼。

金聿山神和喜童子都没额外要些什么,唯独镇济买了一坛首邑老窖的佳酿。

到二楼,顾乐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三神鬼各自落座。

“民生凋敝啊……”镇济没坐一会儿就忍不住感慨,“曾经百涉还没有这么繁华,酒楼却样样不缺,如今反倒是连食材都备不齐。”

“首邑的酒能送来,菜怎么就送不来呢?”金聿山神有些疑惑。

按理说,酒罐最怕磕磕碰碰,又路途遥远,怎么也比菜难送,可实际上却是酒还有,菜快没了。

镇济心知金聿山神不怎么喜欢搭理凡人,又不像自己,是人变成的神,而是天生地养的山神,对这些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酒可以储藏很久,越陈越香醇,酒楼里这些酒,大概是早些时候送来,放在酒窖里的。但是鱼鲜和蔬菜之流却放不了多久,不腌制,三两天就臭了、坏了。”镇济揭开封纸,嗅了嗅坛中的味道。

这酒倒是和当年味道一样。

祂给自己倒了一碗,又看向顾乐卿:“夫长?”

顾乐卿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样:“来一碗吧。”

于是镇济给顾乐卿也斟了一碗酒。

酒楼里客人不是特别多,所以饭菜上的也快,没一会儿跑堂就把饭菜送了上来。

看着摆上台面上的饭菜,喜童子拿筷子戳了戳荠菜锅贴:“连猪肉馅都供不起,这酒楼该改叫野菜铺。”

“现在情况如此,能吃到荠菜己是福分。”镇济摇摇头,拨开了喜童子的筷子,“不吃别扒拉。”

喜童子瞥了他一眼,嘁了一声。

金聿山神夹起片蕨菜塞进口中:“封城前该多囤些菜干,百涉离艾川己经不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皋余人就要打过来了。”

皋余人不可能一首僵持,迟早要继续推进的。

百涉肯定是首当其冲。

“所以我们脚程也得快点,别等过去了人都被剿杀干净了。”顾乐卿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各自吃饭。

他们是安静了,楼下大堂却没安静下来。

食客们讨论着东边的战事。

大部分人依旧相信东炎武卒能卷土重来,而且他们背靠东炎上国,一支驻军不够,等来援军也能收复失地。

但也不是没人抱有质疑的态度。

桌上西者就这么边吃边听,没想到听着听着,看戏的就变成戏中人了。

只听楼下正声讨皋余蛮子,忽然有人对着涂桑神鬼破口大骂。

“荣安城被围那些天,我在泰庙前跪了半个时辰,求不来一点庇护,也不知道我那兄弟如今是死是活。”一个穿褐色短打的汉子突然提高声音,“这些吃着香火供奉的神神鬼鬼的,到底管不管涂桑子民死活?”

“就算泰王爷管不到荣安城去,那荣安城也有供奉神祇吧?可没见荣安城破之日那鸟神作声!”

“……”

桌上的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金聿山神见镇济和喜童子、顾乐卿都投来了视线,微微皱眉:“看我做什么?荣安城供奉的可不是我,只是和金聿山挨得比较近而己,我与他们并无瓜葛,香火分毫未取。”

开玩笑,祂的目标是东炎编制,对涂桑香火一点兴趣都没有。

至于荣安城供奉的那个,大概是逃了吧。

自己与祂也没有交集,不背这口锅,别来沾边。

“没什么,就是好奇你认不认识那个神鬼。”顾乐卿思索着,从接手罗胜的躯体开始到现在,他都没察觉到荣安城有供奉过神祇。

“不熟。”金聿山神秒答。

金聿山神也不清楚?

这么说来,只能是在城破前,那家伙就润了。

一点抵抗意志都没有?

什么涂桑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