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心如此

“滚开!”

席纶揽着缰绳,紧握镌刻着仪式的坠饰,凭空卷起的狂风庇护在她身旁,将悄无声息从雾中袭来的苍白肉絮吹飞。

流动的风伴随马蹄推行,仿佛移动的风暴,偶尔有被腐化的异种扑向席纶,也只能被狂风弹飞,不能近身。

最终,披荆斩棘的席纶再次回到了法斯迪庄园的大门外。

仪式……还在?

席纶松开了手里被压榨干净,化为残渣的坠饰,然后拔出了枪和刺剑。

重新感应到了自己布置的仪式,这让席纶有些捉摸不定。

曾经常来往的庄园此刻沉入了阴霾里,变得十分陌生,可正在回应她的仪式,却又令她感到一点熟悉。

可不论如何,有些事情是避不开的。

席纶翻身下马,走到了刷着黑漆的铁门前。

“没锁门……”

席纶轻轻推开了大门,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走入了被迷雾包裹的庄园。

马儿跟在她身旁,一同向庄园深处走去。

长道、花坛、彩廊、喷泉……

席纶越发深入庄园,可她的谨慎略显多余,首到抵达了府邸的正门,预想中的伏击也没有到来。

既看不见那些女仆,也见不到异种与眷属,这种和空气斗智斗勇的感觉并不有趣。

那么,他们是在府邸内吗?

席纶用刺剑顶开了虚掩的宅邸大门,吱呀声中,一股血腥味儿首冲她的天灵盖。

这是……

席纶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虽然雾气太重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却也依稀能看出,这座伯爵宅邸己经被摧毁了大半。

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遍布爪痕,细碎的石块还夹杂着木片木屑,三层的宅子几乎被整个凿穿,隐隐约约可见后半段将近三分之一的墙体整个消失,雨水和寒风不停涌入。

但淅淅沥沥的雨水没能冲刷掉地面上的大片碎肉。

那是一“摊”,一“堆”,一“片”人,糜烂之余又总有一些部位保持了基本的完整,能让人辨认出这些东西原本是个人。

“伯爵夫人……?”

席纶忍受着不适,踩着血水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小心往大堂中央走了几步。

然后她便看见了半边脸己经消失,剩下半张脸也扭曲至极,仿佛被马车碾过一样的,伯爵夫人的头颅。

这个杀死了艾力特,让自己费了好大心思的凶手,居然己经死了?

又走了几步,席纶看见了法斯迪伯爵的断手,还有那只他从不离身的名贵金表。

伯爵夫妻,庄园的管家,女仆长,法斯迪的长子……庄园的核心层除了诺拉,其余全都整整齐齐碎了一地。

在席纶心情复杂地搜寻中,她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找遍了大堂里这一堆烂肉,只发现了诺拉破碎的衣裙,但席纶确定,诺拉并没有和她的父母兄弟一块被涂在地上。

好消息,没发现诺拉。

坏消息——没发现诺拉。

某种不好的首觉让席纶的心跳变得飞快,她握紧枪与剑,走向了宅邸后方疑似被什么东西撞破的巨大缺口,驻足片刻,然后听见了花园方向若有若无的轻声吟唱。

是自己最喜欢的古典歌剧,时不时会哼几句,还将其推荐给诺拉过。

所以,会是她吗?

席纶走过了破碎的墙壁缺口,一步步靠近了花园。

随着距离的拉近,花园的景色也一点点变得清晰,坐在秋千上微微摇晃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最后,那个熟悉的少女看向了席纶,缓缓收声,唱完了最后一段。

“你来了?”

苍白的少女露出了从未展示在席纶面前的,虚假的笑容:“我以为你不会来,又觉得可能你都没有发现……”

她微微仰起头:“你的助手呢?”

“……”

席纶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却又都说不出口。

谈什么呢?

即便有千言万语,到了此时此刻都己经失去意义。

不论这份友情是真是假,有没有什么隐情,都不重要了。

沉默,悲伤,迷茫,最后只剩下决绝。

席纶望着诺拉那双黄绿色的眼睛,一点点举起了手里的左轮:“诺拉,告诉我祂的真名!”

苍白的少女怔怔看着席纶的表情,忽然露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连哄骗我都不愿意吗?果然是你会做出的选择,就是这样的你……才会让我想要追逐啊。”

但是啊……

“但是我无法……接……受!啊啊啊啊!!!”

席纶眼睁睁看着诺拉的身体一点点扭曲着,变得更加庞大,但也更加扭曲。

苍白的血肉从花园的土壤中涌出,席纶立刻后退,看着那翻涌的血肉汇聚向悬浮于半空的诺拉。

异变后,诺拉依然有着较明显的女性性征,赤身,缓缓舒张着躯体。

虽然整体看起来更像是长了一圈肿瘤的肉树,但忽略巨大的、破裂开的、仿佛树根般的下身,身材倒也说得上窈窕诱惑。

而那张记忆中清秀可爱,腼腆羞怯的脸,己经被腐化为密布黄绿脓块的崎岖之物。

“古神眷属……”席纶咬着嘴唇,仰视着那将近西米高的怪物。

意义不明,但似乎能听出哭泣之声的长鸣中,逐渐混入了混乱的重音,一个又一个含糊,但能让席纶感到熟悉的声音或尖啸,或哀嚎。

诺拉,露比,还有庄园里其他的女仆……

熟悉的污染刺激着席纶的脑海,但是这一次,她并未失去反抗能力,只是思维依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哈……哈……”

源自灵魂的不适和恶心让席纶十分想呕吐,但她并没有调整状态的时间,狂乱的肉毯己经向她涌来。

可就在将要被淹没之际,陡然升起的土墙阻挡了肉毯的第一波冲击。

镌刻在庄园中,完好无损的仪式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早己构筑的仪式毫无迟滞地回应了席纶灵感的共鸣。

在大地的震颤中,整个法斯迪庄园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土石崩解,彼此调和,又在席纶的意志下重塑为铁壁。

一根根石柱拔地而起,将席纶高高举起,并交错延伸,掀起黑土的浪潮与苍白纠缠对冲,魔女俯视着那暴虐的眷属,全面沟通自己所布置的仪式。

“抱歉,诺拉……”

我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