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斯家的继承人没有童年

对于父亲冷淡的态度,斯泽楷只是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一道浅淡地讥笑,“嗯,我自已会照顾好自已。”

简短的拒绝传入耳中,文婉清的眼神闪过一抹难以遮掩的失落。

斯泽楷坐在这里,时间仿佛凝成了难熬的酷刑,每一秒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此刻他只想回到贝莱尔,哪怕只是无所事事地坐在露台上,看着虞然的背影,也能让他感到心安与舒适。

越是这样思绪纷飞,他脸上的神情就越难绷,像是一张拉满弦的弓,随时都会崩断。

但即便内心早已波涛汹涌,他还是强忍着烦躁,逼迫自已将面前的食物一口接一口地送进嘴里,直至咽下最后一口。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氛围,他猛地站起身来,“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银灰色西装裤绷出凌厉褶皱,斯泽楷用二十六年训练出的完美仪态完成鞠躬,“晚安。”

转身刹那,童年记忆如潮水漫过神经末梢。琴键上结痂的指尖,硝烟灼伤的手心,还有十三岁生日宴会上,那个站在父亲身后不敢与他说话的纤弱身影。

他早就过了渴望亲情母爱的年纪,即便文婉清现在做得再多、再好。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斯望津的脸上表情舒缓不少,巴不得他快点离开。

可文婉清却不这么想,她下意识地抬脚就要追上去,却冷不防被身旁的男人用力一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跌入了他宽厚温暖的怀中。

女人又气又急,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哽咽着嗔怪,“斯望津,都怪你!儿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倒好,硬生生把他给逼走了!我讨厌死你啦!”

她使劲儿跺着脚撒气,一边奋力挣扎着,想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开来。

斯望津见妻子哭得梨花带雨,心疼得不行,指腹轻柔地为她擦拭眼角的泪花,压低声音柔声哄。

“婉婉,我的宝贝,别生气嘛,我哪敢故意赶走咱儿子。你也知道,他公司最近业务忙。等他手头工作没那么紧张的时候,我一定叫他多回来陪陪你,好不好?”

说完,他低下头亲了婉婉一口,眸中爱意满满,藏着几分偏执,似溢出来。

斯泽楷迈着大步走出老宅园林,指尖还夹着根点燃的香烟,烟雾吞吐间,眉宇顿生阴郁。

乌南看着老板指尖明灭的烟头,忽然想起也门训练营的深夜。

十五岁的斯泽楷坐在露台边上,浑身伤痕却死死攥着母亲的照片,月光照亮他手上染血的纱带。

此刻尼古丁的雾气里,那个倔强少年的背影与眼前男人完美重叠。

他们被先生带来北美的时候,当时老板才6岁,还是一个极具教养的小绅士。

斯家的男孩没有童年,特别是肩负着家族继承人重任的斯泽楷而言,更是如此。

一天二十四小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恨不能将时间掰开成两半来使用。

乌南从没见过像先生那样狠心的人,他根本无法从先生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父爱。

年仅6岁的孩子,独自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刻板严肃的老管家以及佣人们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起初他们还以为斯泽楷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和他们一样可怜。

在斯泽楷11岁那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已的母亲。

这也是乌南二人第一次知道,原来老板有亲生母亲啊。

有母亲但不能见面,更可怜…

斯泽楷甚至连一天学校都没有去过。

他自学会走路以来,之后的每一天都已经被精心规划好了,不会有任何变动差错。

语言、钢琴乐器、礼仪、理论,还有枪械使用技巧与相关培训等等,如此繁多且复杂的任务,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是极其沉重的负担。

但这些都是他必须去学习并掌握的技能。

乌南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当夜深,他和阿北因一天训练累得呼呼大睡时,老板依旧独自一人待在琴房里。

只因为白天先生对他弹奏钢琴的表现不够满意,所以他只能通宵反复练习,一遍又一遍。

那时的乌南看着如此刻苦的斯泽楷,心中充满了敬佩。

从那一刻起,乌南便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他视为自已不断奋斗进取的目标。

之后便是……

斯泽楷13岁时,他们三人被斯望津送去也门胡赛,开始为期五年的雇佣兵训练。

斯泽楷15岁时,凭借自已实力,成功将贴在身上那个“斯望津儿子”“小白脸”的标签狠狠撕扯了下来。

从此刻起,他就是斯泽楷,不再是某某某来送死的儿子。

斯泽楷18岁时,他正式开始接手管理庞大的斯家产业,直至今日。

乌南第一次见到虞然,就觉得她很像文夫人,一样的弱。还认为老板被她吸引也是有这个原因存在,但现在他却不这么想。

文婉清一直以来都是个懦弱胆小、不敢主动争取的女人。面对先生的强取豪夺,她没有还手,只是被迫承受。

因为缺乏能力和勇气,她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虞然却完全不同,她弱小却极其聪明。

她信念宽大,信心坚定,从不轻易低头。

温柔的人也会有铁一样的意志。乌南从来没想过,他会在一个柔弱的女孩身上看到这样的特质。

不过…尽管他自已没谈过恋爱,但也能看出老板对虞然是不一样的,并且他现在似乎已经慢慢意识到这一点了。

至于等到他完全意识到之后,将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乌南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也许,虞然会改变他。

又或者是、她成为了第二个文夫人。

在返回贝莱尔的途中,斯泽楷坐在车后排,翻阅着手中那份罗列着全美所有音乐学院信息的资料。

车内氛围灯衬映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抹淡淡光晕。

当“小提琴演奏专业”字样映入眼帘时,他松了松领带。

这个从未出现在他人生词典里的温情词汇,此刻却让他想起在贝莱尔庄园,虞然练琴时垂落的发丝,想起某种陌生而危险的柔软正悄然腐蚀他铜墙铁壁般的心防。

“让乌北联系校方,最快速度拿到这所学校的offer。”男人嗓音平淡而清晰,指了指这上方离贝莱尔最近的一所学校。

“好的,老板。”

乌南突然意识到,这个曾扣动过扳机,拆卸过炸弹,童年葬在枪械图纸里的男人,正笨拙地搭建一座玻璃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