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柱长长的香，伴随盛长枫笔下最后一个字的完成写燃烧殆尽。
见到这一幕，盛长柏悬着的心安稳下来，李知秋在上首看着的时候，憋住的一口气也喘了出来。
但是盛长枫仍然没有从文章中醒过来神。
“起！”
只听监考官一声大喊，所有的考生都从原座位上站起来。
盛长枫也在这一声呼喊之下，回过神来。
一番头脑风暴之后，得到的不一定就是筋疲力尽，还有可能是越来越清醒，盛长枫现在就是这样，他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双手铺平试卷，从座位上站起来。
“收卷！”
监考官一声大喊，便有人上去将一张张试卷收了起来，防止有人继续书写。
到这一步，殿试也就完成了，但是官家并没有下令让众人离开。看着摆在他面前，一摞厚的试卷，问道：“在阅读你们的文章之前，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众位考生同声说道：“官家请问，学生知无不言。”
“策问的题目看到了，也书写了。”官家随手指了一个学生，问道：“来，你简单的和我说说，你认为什么才是国事，怎么写的？”
盛长枫看过去，没想到官家随便一指的人竟然是李家书，李知秋最为看重的学生之一。
他今日穿的依旧朴素，被官家点名后，从一边站出来，拱手一拜，说道：“学生并非世家子弟，出自于耕地之家，幼年时候常常游走于田间地头，见过许许多多的耕田百姓，常常因为灾情没有收成，再扣去赋税，就不剩下什么，别说拿去卖钱，就是自己家几口人吃饱，都勉勉强强。在学生眼里，国事就是吃的。”
官家被这通俗易懂的解释吸引，问道：“这国事乃是国朝之事，在你眼中就是这么寻常的事情？”
李家书并为因为官家的一句反问就乱了阵脚，沉稳而有条理的说道：“官家您如同天神，端坐在云端之上，看到的子民，都是经过一重重云端后才看到的模样，未必真切。殊不知，那看似普通的麦子，却有着掌握无数黎民生死的神奇力量。”
考场上，一片寂静。
李家书的这番话太令人震撼了，如果官家听的不高兴，一个藐视君上，就可以定他的死罪。
因为这话太大胆，近乎直白的在和官家上，您不肯俯首看人间。
直接了当的戳穿了大周朝百姓安居乐业的虚假表象。
大周朝人都知道，地方官员每每上奏的时候，都说安居乐业，官家也这么认为，导致并不在乎民生，连地方有灾情，颗粒无收都不知道。
试问，一个丢了十六州的国朝，百姓能安居乐业到哪儿去？
李家书不仅戳破了大周朝虚假安乐的表象，连官家的他本人的面皮，都戳破了。
居于李家书旁边的人，将脚步稍稍挪开了一些，让自己离李家书远一些，许是害怕有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
官家的脸色不算太好，但也没有到生气的地步，众人都在好奇，下一步官家会怎么做。
李家书继续道：“官家，我这么表述，并非想要说大周朝的百姓吃不饱，只是想要表达，从百姓的角度考量，他们只想吃好饭，过好日子而已。”
“嗯，朕知道了，回去吧。”
李家书无视别人投到他身上的眼光，向官家谢恩以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像个无事人一样。
随后，官家又指了一人，是盛长柏。
“你觉得呢？”
盛长柏站出来说道：“学生觉得忠，孝，礼，节，四大教化，是为国事。”
“教化，不仅是国事，还是国之大事。你说的很好，叫什么名字？”
“学生名叫盛长柏。”
官家对待盛长枫和李家书的态度差别，不得不令人多想。
有人向盛长柏投去羡慕的眼神，羡慕他可以被官家记住名字，赞许和认可他的回答。
也有人向李家书投去可怜的目光，感叹都被官家问了话，却差距如此之大。
第三个，官家指了盛长枫。
“你小子，有几年没见了。”
官家开口就是乐呵呵的。
不过在此的众人也都听过盛长枫的事情。知道他考中小三元的时候，就被官家邀请进了宫，夸赞是国朝的好孩子。在他旁边的人虽然羡慕，却也只能羡慕，这样的机遇，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盛长枫站出来，说道：“多年没有进宫，再次见到官家，您还是天威依旧，神采奕奕。”
“嘴巴倒是比以前甜了。”官家道：“那你说说看，在你眼中，何为国事？”
盛长枫未做多想，便说道：“天下事事，都可以为国事。”
盛长枫说完，便有人朝他望去，那眼神中是鄙夷。
仿佛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御前，那人已经开口嘲讽了。
官家也说道：“你这小子，怎么几年未见，反倒是滑头起来了。还没入朝做官呢，就学了这等不好的习惯。”
随着官家的话说出来，更多没有了解过盛长枫的人，以轻蔑的眼神看向他。
盛长枫五元及第，被官家钦赐匾额，种种殊荣，乃是自科举及开国以来的唯一一个。同时享有非凡名气，人人艳羡，这样的回答，看似狡兔三窟，聪明伶利，避过令了犯错的可能，实则毫无意义，给人一种官场老油条的感觉，尤其是出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不免让人觉得油腻不适。
一瞬间，盛长枫在许多人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远不如没见到他时的期待。
“听说他父亲是五品官，追溯到祖上，又是商贾之家，盛名加身，反而不敢大步向前走，行事保守起来。”
“他父亲好像叫盛紘，和我父亲是同僚。因着他考试厉害，我父亲经常提起他家。对于他多有赞许，但是对他父亲评价不高，说是没有主见，不敢担当，估计在家里也是这样，可惜把儿子也影响到了。”
“这样也好，咱们少了一个厉害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