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初春,王家村
“打死你这个扫把星,害人精!!”
一座贴着白事纸花的破烂小院里,有个梳着圆髻,身穿灰色补丁祆子,面上无肉,一脸凶相的老妇人,用苍老尖利的声音骂着倒在地上呻吟的瘦弱女子。
伴随着老妇人叫骂声的,还有她手里的棍子重重落在女人身上发出的“啪啪”声。
“啊,,娘,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害死小根。。。。!"
年轻女人蜷缩在地上,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因为在泥地上滚动的原因,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
虽然被打得厉害,但她嘴里还是不忘为自已辩解。
“死贱蹄子还敢狡辩,我家根子一直活得好好的,你才来两年他就淹死了,不是你克死的是谁克死的?”
“我家真是倒八辈子的血霉,花那么多钱,娶了你这么个不下蛋的丧门星,扫把精。”
妇人见她不认错,气得浑身发抖,嘴里骂骂咧咧,手里的棍子更是像雨点般落在女人脸上、身上。
“啊——!”女人被打得只能痛苦惨叫,却没有开口求饶。
她知道,就算求饶也没有用,只会让妇人打得更狠而已。
泥院墙的破口处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他们揣手看着里面的场景,却没一个人想过要伸手去阻止。
大家有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有的仿佛带着怜悯,但无不例外的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这个王翠花下手也太重了些,瞧把小根媳妇儿打的都快没个人样了。”
一个身穿青色破祆,头上带着破长耳帽的男人揣着手,同情地望着院子里被打得起不来的女人道。
“陈大山你还同情她?该不会是看上这个小寡妇了吧!”
旁边穿碎花袄子的妇人,斜着眼睛看了男人一眼,语带讥讽地说他。
“叶二妮,你他娘的放狗屁!我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小根是出去喝醉酒掉进水里淹死的,跟他媳妇儿有什么关系,怎么就算到她头上了呢。”
男人恼怒地瞪了眼女人,这话是能随便乱讲的吗?
让他母老虎婆娘听到,家里不得炸了锅才怪。
“怎么没关系?那王小根喝酒醉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以前怎么就没见他淹死?为什么独独这个扫把星嫁来没两年就死了呢?”
叶二妮翻着白眼怨他。觉得陈大山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不会想事情。
“二妮说得没错,这王小根从八岁起,他爷爷就喂他喝酒,这么多年都没出事。这个李山杏嫁到他家这才多久就死了,说不是她克死的都没人信。”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女人接嘴,说得头头是道。
其他的人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 开始窃窃私语:“这李山杏都把王小根克死,王大娘没把她打死已经算是好的了,这叫什么狠呐!”
“就是,这女人到王家两年,连个蛋都没有下。如今克死小根,王翠花没让她陪葬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只是打一顿又不会死人算什么狠。”
“就是……就是……。”
村妇们肆意发挥着她们长舌技能,七嘴八舌地讲着舌根。
男人见大部份人都赞同叶二妮的说法,也赶紧识趣地闭口不再言语。毕竟他跟李山杏既不是亲又不是戚的,没必要为她得罪村里人。不然到时候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等大家讲完,人堆里有个女人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开口:“哎…!你们有没有觉得,自从这个女人嫁来咱们村儿,村里就出了好多事?”
她这么一讲,立马就让人有了代入感:“听你这一说还真有呢,她嫁来没多久我家就丢了一只老母鸡,现在一想,该不会就是她克的吧?”
“哎呀!我也想起来了,我家孩子从来不生病的,自从这个李山杏来了之后。他都病过两回啦!说不定是真她克的呢。”
这年深,哪家还没有个糟心事呢!
见有人开了头,于是村里的人开始将两年里,自已家发生过的事情,都安在了院子里被打的女人身上。
大家从原本的看好戏的心情,变成了义愤填膺。
望向院里被打女人的目光也变成了厌恶,仇视,恨不得自已也上去打上几棍子才能解恨。
头先同情过山杏的男人虽然并不相信这些,但见到村民个个人都在声讨她。此时也不敢再多言,只是抿着嘴望着女人被泼脏水。
“王大娘,别将这不吉祥的女人打死,脏了咱们村的地方,把她赶出村子去就算了,免得死后还要继续克咱们村里人。”有人扯着嗓子朝院子里的老妇人喊。
妇人此时也打得有些累了,听到村民的话借势停下手休息,嘴里不停地逼问:
“你个贱人扫把星,承不承认是你克死了我儿子!!”
“不是我克的。”
女子虽然已经被打得浑身青紫,起都起不来了,但嘴却一如既往地硬,坚决不承认是她克死的男人。
她明白,一旦背上克夫的罪名,自已的后半辈子只会更加悲惨。
流言是会长翅膀的!
如果消息传回娘家,让村里人知道,以后她李山杏就真的再无落脚之地了。
“好你个嘴硬的贱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王翠花见女子不认,气得举起手里的棍子又往她身上打去。
山杏唯一能做的就是躬着背抱紧自已的头,不让她打到要害部位。
王翠花扔掉断成两节的棍子,往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儿。
看到水缸边那根挑水的扁担,几步跨了过去,拿起就想回身往山杏砸。
“够了,根子娘,你难道真想打死她脏了咱们的屋子吗?”
一直坐在屋檐下抽着叶子烟的王老汉开口大吼。
王翠花虽然泼辣,但心里还是有些惧怕自已男人的。
听到王老汉的吼声,她举着扁担的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没有落在山杏身上。而是砍在了旁边的泥地上,将泥地砸出了一个坑。
不过为了面子,她没有丢掉扁担,嘴里恶狠狠地叫嚣:“我今天就是要打死她为根儿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