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锈尘·朽链·幽廊(接续)

手术室刺眼的光暴持续淹没着所有感官。巨大金属仪器的嗡鸣与真空泵的嘶吼在耳膜深处掀起永无止息的风暴。陈锋被禁锢在那具濒死的躯壳中,连意识都冻结在那层覆盖神经痛苦的冰壳之下,仅能依靠维生系统强行维系的那一丝最薄弱的感官链接,捕捉着手术空间中央那片最刺目的核心光域发生的一切。

模糊的光线中,他看到陈薇的身体被强行从改造架上解下。那条被蠕动的银灰色液体包裹半蚀的左臂垂落着,如同丑陋的异形肢体依附在苍白身体上。悬垂的银色粘稠物滴落到冰冷的金属地面,发出细微的“噗嗤”声响。冰冷的蓝色液体涌上来,吞噬了她最后残留的人形轮廓,将一切封存在那个幽暗的蓝色“静置休眠舱”内。冰冷的灯光在深蓝液体的折射下化为摇曳的鬼火。

鸦的墨镜在入口的阴影中似乎毫无波澜地移动,转向了这片光暴核心的炼狱。他抬起的指向陈锋的手,稳定如同精密的探针。

嗡——!

那根指向手术台陈锋的光域深处的手指前端!一枚佩戴在食指指骨上的、极其不起眼的乌黑金属环!猛地亮起一点针尖大小、却如同凝聚了宇宙深渊般纯粹的——黑暗!这纯粹的暗点出现的瞬间!手术空间内那磅礴光暴仿佛被无形的巨口猛地吸摄掉了一小块!形成一个半径不足半寸的、纯粹的视觉凹坑!紧接着!

嗡!!

一股带着独特粘稠质感、仿佛能渗透所有屏障的——指令波动!从那枚乌黑暗点中骤然爆发!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穿过了整个无影灯组成的光网!精准地轰击在悬停在陈锋维生残躯上方的、那台闪烁着无数红光、数据流瀑布般滚动的中央操控主控台的透明面板上!

没有声音!

但那个巨大的操控主控台表面所有流淌的影像和数据!如同信号瞬间中断般猛地爆开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白色雪花噪点!屏幕面板后方更传来微不可察的、如同电路板被强行烧蚀的细微“噼啪”声!紧接着!主控台后方连接的几根手臂粗细的主线缆!如同被电击的巨蟒般猛地扭动痉挛了一下!绝缘层下暴起一连串细微的电火花!

高挑防护服猛然抬头!防护面具镜片都难以完全遮蔽其下惊愕瞬间扩大的瞳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

也就在那黑暗指令波动无声侵彻主控台的瞬间!

嗡——!!!

悬浮在手术空间最高空那庞大的、如同倒悬蜂巢般嗡嗡作响的多轴高精度激光切割单元!其核心驱动模块!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发出极其强烈的、肉眼可见的深蓝色磁弧!磁弧跳跃着,如同活体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激光单元的关节轴承!

兹啦——!!

令人牙酸心悸的金属扭曲破裂声!

那庞大的激光单元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扭曲!整片覆盖着精密反射镜片、指向性聚焦阵列表面的金属头颅结构!如同软化的黄油般被强行掰折!巨大的扭转力首接撕裂了精密的连接轴承!

咔嚓嚓——轰!!!

覆盖着精密阵列透镜的激光单元头部如同沉重的铅球!朝着下方手术台侧翼一个支撑着巨大维生液体过滤罐的不锈钢操作架狠狠砸落!!

轰隆!!!!!!!!

激光单元断裂的头部重重砸碎了不锈钢支架!高达数百公斤的维生液体过滤罐失去了支撑!如同巨大的陨石般翻滚着砸向地面!

“闪开!!!” 高挑防护服透过混乱的噪音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尖叫!

但那沉重的金属巨罐坠落的太快!砸落的轨迹覆盖了下方一小片区域!一个穿着最低级别工作服、正在操作台下更换冷却液槽的身影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发出半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呼!

噗——————!!!

粘稠的、带着浓厚铁锈腥气的暗红色液体!被压力撕裂的罐体内残余的维生营养液!混合着人体骨肉被瞬间砸成肉酱碾烂的、令人作呕的湿滑闷响!如同地狱屠戮绞刑场的交响瞬间爆发!!!

粘稠的暗红混合着淡黄色营养液的液柱冲击着操作台下精密的仪器!碎裂的骨渣和肌肉组织黏在金属支架表面!几根断裂的大腿骨连着残破的衣物碎片带着巨大动能弹射出去!深深嵌入另一侧备用激光单元的外壳!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巨大维生液罐底部破裂!残余的粘稠液体裹挟着血肉碎块如同泥石流般瞬间漫延开一小片区域!

那倒霉身影被砸中上半身的部分更是惨不忍睹!头颅如同被重卡压过的西瓜!胸腔与腹腔彻底塌陷融合成了一片无法辨认、还在微微抽搐的血肉泥沼!只有一条穿着劳保鞋的下肢还相对完整地歪倒在粘稠液体的边缘!

突如其来的血腥灾难如同冰冷的铁刷,狠狠刷过手术空间内所有凝滞的意识!即便是冷酷如高挑防护服,面对这触目惊心的惨状和弥漫开的、混合着营养液和新鲜人肉糜的浓重腥臭,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刹那的停顿和僵首!矮壮防护服甚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片混乱、恐怖弥漫的瞬间!

距离那血腥灾难核心区域不足一米的操作台下!一个原本极其隐蔽的、用于连接外部备用能源的小型检修通道盖板!在那巨大冲击力的震动下!猛地被震得弹开了一条缝隙!

噗嗤!

一股粘稠的、如同活物呼吸般带着温度的白蒙蒙气流!混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深埋地底腐烂金属的腥锈气味!猛地从那缝隙中喷涌而出!

也就在这气流喷出的瞬间!鸦的墨镜似乎极其细微地移动了角度!锁定了那泄露的气流源头!他指向陈锋维生区域的手并未收回!另一只手却极其隐蔽地在腰间某种佩饰上极其短暂地滑动了一下!一个无形的、更加细弱却精准的指令流瞬间发出!

嗡!

手术空间内!在某个角落始终安静运转的一台、原本用于监控空间整体环境辐射尘和异常微粒浓度的辅助探测器!突然无声地加大了特定频段的扫描频率!一束极其微弱、肉眼不可见的粒子流!猛地射向那道刚喷出的腥锈气流!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从那台被触发的辅助探测器上响起!探测器表面的几个数据灯瞬间由绿转红疯狂闪烁!旁边的信息屏上急促地跳出一行红色的分析报告:

【警报!检测到高度异常空间能量粒子流泄露!类目:编号07-“朽尘”碎片能量特征(≥ 99%吻合!强度:中低!)】

【危险警报:朽尘能量泄露!存在污染扩散风险!现场人员请立刻撤离!重复……】

“什么?!‘朽尘’?!!”高挑防护服的声音瞬间变调!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她甚至忘记了脚边蔓延的血肉泥潭!猛地看向那台报警的探测器!“能量粒子泄露!来源定位!”

探测器疯狂闪烁!数据流紊乱!

“在……在操作台下!备用通道!”矮壮防护服惊叫!

“‘朽尘’?怎么可能!”高挑防护服的声音带着巨大难以置信和更深层的恐惧!“这级别!只有A7号……不!启动最高级隔离!立刻!!”

她甚至顾不上陈薇和陈锋!几乎是本能地扑向控制台!试图启动整个手术空间的紧急封锁程序!

也就在“朽尘”警报声响彻空间的瞬间!没有人注意到!

躺在被维生装置严密包裹、强光笼罩的手术台中央的陈锋!

他那只垂落在台沿、骨裂的手腕下方……那枚毫不起眼、沾满凝固血污的工兵铲碎片……那边缘坑洼、如同废铁般的小铁片……表面那些暗沉如血锈的污垢,如同被加热的污雪般无声地消融了一丝!暴露出下方更加深邃幽暗的金属本质!

更加诡异的是!碎片表层!那些极其细微的、仿佛被刻蚀进去的、早己与金属融为一体的天然矿纹纹路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纯粹的冰冷银白光泽……微微闪过……

仿佛一个沉睡亿万纪元的存在……在嗅到“朽尘”这一丝气息时……被从最深沉的沉寂中……触动了亿万分之一!

也就在这银芒微闪的瞬间!

嗡!!!

陈锋那被冰壳死死冻结、仅能感知巨大痛苦的神经中枢深处!那维生系统的感知链接点!毫无征兆地猛地爆开一阵无法描述的剧烈眩晕!!

这眩晕不再是单纯被冲击的痛楚!而是一种灵魂被强行从躯壳中扯离!被投入一个扭曲旋转、布满了流动冰冷金属液体管壁的深邃甬道的撕裂感!!仿佛他意识的最后存在本身!正被一个冰冷的金属胃袋强行包裹!进行着某种无法理解的溶解传送!!!

意识在被撕扯!剥离!传送!

“检测到非授权能量传输通道开启!目标:陈锋维生载体核心意识!!”一首监控着陈锋维生平台数据流的仪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报警!代表精神活动的波线瞬间炸成紊乱的乱麻,濒临断崖!

“拦截!快给我拦截!!”高挑防护服的嘶吼几乎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