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强翻秃顶山

翻过秃顶山山脊,下午的路按说轻松多了,基本都是下坡。

这下坡路,确实不怎么费力气往前拉,可这沉重的爬犁却更容易失控。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带着人一起翻滚下去。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比上坡还他娘的危险。

撒大斌停下脚步。

眉头微皱。

目光在西周警惕地扫视一圈。

最终,他进入林子里,捡起一根大腿粗的树干。

他麻利地掰掉枝丫,绑在爬犁尾部,做了一根简易的刹车杠杆。

他坐到爬犁上,把猎物和东西都稳住,确保一切都不会在下滑过程中滑落。

双手紧紧抓着杠杆的另一头,准备往山下放。

下坡时,他全靠这根杠杆控制。

杠杆往上抬一点,爬犁就顺着坡度往下溜得快些。

一往下压,杠杆尾部就深深吃进雪里,发出“嘎吱嘎吱”刺耳的摩擦声。

那声音,就像一把粗糙的刹车,死死地拖住爬犁,让它无法猛冲。

撒大斌眼睛紧盯着前方的雪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杠杆上。双手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青筋都爆了出来。

每往下滑一步,神经都绷到极致。

随着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山林中的光线也变得黯淡无光。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爬犁摩擦雪地的声音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疲惫到了极点,但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再想启动就难了,而且天黑透了更危险。

当远处的山脚线终于在视野中变得清晰时,撒大斌看了看天色。

他估摸着,自己这一路跋涉,从天亮走到天擦黑,少说也花了九个小时。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中暗自庆幸——总算是囫囵个儿回来了。

他终于回到了林场边缘。

就在他踏上林场边缘土地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雪势不大,但纷纷扬扬,很快就给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白色。

今天是林场年前放假的第一天,拖拉机道上连个车辙印都没有,更别说行人的脚印了。

这场雪,倒是能掩盖一些痕迹。

对他来说,这是个好时机。

但他还是不能立刻进林场。

必须等到天完全黑了,家家户户都吃完晚饭,缩在热炕上扯犊子或者休息了,他才能悄悄回去。

爬犁上那只巨大的老虎,是他此刻最大的麻烦。

这要是被人看见,不知道多少人会眼红,一旦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这年头,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

他咬了咬牙,决定先把大部分猎物藏起来,只带一些回去。

他将木爬犁费力地拖到山道旁的一处灌木丛深处。

掰断一些带着雪的树枝,草草地盖了盖,尽量让它不那么显眼。

巨大的虎尸和胖头鱼、马鹿、大米,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

他坐在树下,任由雪花落在身上。冰凉的雪花让他打了个激灵,也清醒了不少。

心里想着,这都多久了,红梅该在家等着急了。

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不能空手回去,得拿点东西给她们宽宽心。

他想了想,扒开树枝。

从爬犁上搬下那条大胖头鱼,以及那半扇马鹿。

把马鹿放到鱼身上,用小段绳子将它俩捆紧。然后,将绳子从鱼嘴鱼鳃穿过——这样方便拖拽。

拉着捆好的猎物,背上复合弩,独自一人下了山。

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脖子里,很快就浸湿了棉衣,寒意一点点钻进骨头缝,冻得他首哆嗦。

快到林场岔道口时,远远地,他看到一束手电筒的光亮。

那光亮正焦急地在路口晃动着,朝他来的方向张望。

光束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红梅和红棉!

这两个傻丫头,竟然在冰天雪地里等了他这么久!

撒大斌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鼻子也有些发酸。

他老远就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红梅!”

红梅和红棉听到声音,立刻举高了手电筒,光柱首首照向他。

她们快步迎了上来。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红梅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手电筒照在他冻得发白的脸上,满是心疼,“怎么这么晚?急死我了!”

红棉蹦蹦跳跳地过来,眼神立刻被那条大鱼吸引。

“哇!姐夫,你上山打猎怎么打着一条大鱼啊!”她惊奇地叫道。

红梅拉着撒大斌,又看了看地上的鱼,说:“累坏了吧?快,快进屋暖和暖和!这条鱼我来拉,有话回家说!”

“不!我来拉!”红棉抢上前,一把抓过绳子,“我拉着回家,这么大的鱼,沉死啦!”

小丫头片子,力气倒是不小。

一路说着话,回到了家。

屋里亮着温暖的灯光,炕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红梅早就备好了,就等他回来。

撒大斌感觉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多说,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

吃完饭,撒大斌疲惫地靠在火墙子上。暖意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红棉正抱着收音机,听着里面的评书《岳飞传》单挑铁滑车的情节,准备往炕头躺。

刘兰芳激昂的声音:“金兀术贼寇!休要猖狂……”

小丫头听得义愤填膺,突然啐了一口:“呸!这些金狗真不是东西!”

撒大斌轻笑一声:“你跟金兀术还是老乡呢,他老家就在咱黑省省会边上的阿城县。”

“姐夫你净瞎扯!”红棉愣了愣,涨红脸跺脚,反应过来后举着拳头作势要打,“姐夫你讨打!我这是爱憎分明!”

撒大斌笑着摆摆手求饶:“行行行,你爱憎分明。你下趟菜窖,拿只野鸡给妈和姥爷送去。这鹿肉和鱼,过两天我切割好后再给妈送去!”

红棉一听有吃的,眼睛一亮。

“真的?!”她立刻来了精神,顾不得想别的,屁颠屁颠就往外跑。

她喊着:“我去挑个肥的!”

果然,小丫头听到吃的,一下就忘了在这儿过夜的事,拎着手电筒就去了菜窖。

不一会儿,欢天喜地地抱着一只最肥的野鸡回来了。

“姐,姐夫,我走了啊!谢谢野鸡!”说罢,就匆匆出了门。

“路上滑,慢点儿啊!”撒大斌笑着嘱咐了一句,“回去就别回来了哦,天黑,别让大灰狼把你叼走。”

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红梅收拾着碗筷。

撒大斌坐在炕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踏实极了。

等红梅忙完了,坐在他身边,他才低声说:“红梅,跟你说个事,你别吓着。”

他将这两天在小北湖林场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红梅听。特别是上山遇到马鹿尸体、遇到张老师和王会计,将灰狼送给了他们,以及最重要的——打到老虎的经过。

红梅听得目瞪口呆。

当听到他真的打到了一只大老虎时,震惊得半晌合不上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天书一样。

“那……那怎么办?老虎在哪儿?”红梅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既兴奋又担忧地问道。

“我藏在林场边缘的林子里了,”撒大斌说,“晚上等再晚点,大概十点以后,大伙儿都睡瓷实了,咱俩悄悄去把它弄回来。”

红梅一听,立刻急了。

“不行!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或者被别的野兽给拖走了?不行不行,我们现在就去!要不我就去林子里守着!”她说着就要起身。

“哎呀,你别急!”撒大斌赶紧拉住她,“这么冷的天,你在林子里蹲着会冻坏的。那地方我藏得挺隐蔽的,加上又下雪,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再说了,这个点儿去了,万一被人撞见更麻烦。听我的,稳妥点好。”

就在红梅还在担忧时,屋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当家的,这么晚了谁呀?”红梅吓了一跳,声音都压低了。

撒大斌也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