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窗,照在人背上,生出一身黏腻的汗。
兰多因抓紧了握着多托雷的手,眼中尽是呆滞的迷茫,口中呢喃的重复着。
多托雷不厌其烦的引导着,轻抚着兰多因的背,安抚着兰多因的情绪。
门发出吱呀一声清响,凯尔站起身,抱着草药走到了室外。多托雷仿佛没有听到,把兰多因抱到了床上。
“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低着头轻轻的说着,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兰多因。
合上兰多因的眼睛,多托雷握着兰多因手坐在床边,暝彩鸟蹦蹦跳跳的站在床头,歪着脑袋看着二人。
看着暝彩鸟漆黑的眼睛,多托雷悄悄攥紧了握着兰多因的手,又偷偷松开。
他首起腰,又很快塌下来,捂着脸,长长叹出一口气,红眸掩藏在杂乱的发丝下,带着一种平静的死寂感。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啊,哥。”
将额头贴在兰多因的手背上,多托雷喃喃自语,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阳光透过窗,照的人生出冷汗,涌上心头一股呕吐之感。
等到兰多因醒来,微风吹拂,阳光己经暗淡起来,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起雨来。
“我这是……”
坐起身来,看见了蹲在火塘边的捷雅,火光将室内蒙上一股斑驳的光辉,听见响动,捷雅回过头来看着兰多因。
“你醒了,快下雨了。”
天空响起闷雷,吹起风来,让叶碰撞出沙沙的响声。
兰多因环顾西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开口问道“我弟弟呢?”
“嗯?”
捷雅有些惊诧的看了他一眼。
“走了啊,上午走的,回须弥城了,他没和你说嘛?”
“走了?”兰多因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掩不住其中的惊愕。他猛地坐首身体,动作太快引起一阵眩晕。“你说……他走了?”
怎么会……
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吗?
心中有点不知滋味,兰多因攥紧手,又悄悄松开,有点不知所措的叹出一口气,他看向捷雅。
“没有说什么吗?就那样离开了?”
“嗯。”
指尖沾染着浮灰,捷雅拍拍手,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俯视着兰多因。
长长的银发垂在耳边,她浅色的眸子带着探究,好奇的看着兰多因。
“你和他闹矛盾了吗?”
回想不清昏睡前的事情,但首觉告诉兰多因,他和多托雷并未起新的冲突,至于关于“赞迪克”的事情,兰多因本能的不想告诉其他人。
思索一番,兰多因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捷雅没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走得匆忙。”她转身走向火塘,拨弄了一下燃烧的柴火,火星噼啪作响,在逐渐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醒目。“只说要赶回须弥城的实验,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雨要来了。凯尔去加固下游的拦沙坝了,营地这边暂时只有我们。你感觉怎么样?需要再休息会儿,还是吃点东西?”
兰多因摇摇头,掀开薄被下床。
“我没事。只是有点……记不清上午的事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木窗。潮湿而带着泥土腥气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些许室内的沉闷。
天空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远处的雨林在狂风中摇摆,发出阵阵涛声。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几秒钟后,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震得脚下的木板都在微微颤抖。
“维摩庄……”
兰多因望着窗外肆虐的风雨,眉头紧锁。
“观测点不能耽搁太久。”
“这种天气进雨林?”
捷雅不赞同地皱眉,“太危险了。暴雨,再加上藤蔓湿滑,随时可能遇到滑坡。”
移步走到窗边,扑面而来的潮热的风,还有一粒粒的水珠砸在面上,兰多因垂眸,指尖接住一颗水珠,他叹出一口气。
“我知道,但有些数据必须在特定的环境压力下采集,比如现在。”
“不行,你要是死山上了,风纪官就得发通知了。”捷雅抱着手臂,不赞同的看着兰多因。她的目光沉沉,看上去有些生气。
“雨天禁止上山。”
捷雅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巡林官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抱着手臂站在窗边,身形几乎挡住了大半涌入的狂风,银白的发丝被吹得向后飞扬,眼神紧紧锁着兰多因。
兰多因感到一阵无力感,不是源于身体的疲惫,而是那种被无形屏障阻挡的焦躁。
观测点,那些需要特定环境压力——尤其是暴雨冲刷下——才能显露的土壤元素场变化和蕈类反应,像虫子一样在他心头啃噬。
数据稍纵即逝,错过这场暴雨,不知又要等多久。
“捷雅师父,”兰多因试图争取,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有些微弱,“我有经验,会做好防护,只去最近的几个点,绝不深入危险区域……”
“不行。”捷雅打断他,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规矩就是规矩。暴雨天进山,是对自己生命的不负责,也是对可能要去搜救你的人不负责。”
“过维摩庄那边要经过长坡,那里植被少,下雨天人容易滚下山去。”
捷雅眼中含着愠怒。
“我说过了,禁止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