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禅师站在田埂上，一手负后，一手捻须（如果他有胡须的话），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派头。
如果忽略他脚上那双沾满泥巴的破草鞋的话。
“施主请看。”他指着面前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此乃‘青玉白菜’，叶嫩如玉，味甘如饴，乃老衲最爱。”
林惊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嗯，一片白菜。
看起来……跟普通的白菜没什么区别。
“此白菜田中，常有‘断肠草’伴生。”空明禅师又指向白菜叶间一些细碎的、叶片尖尖的小草，“此草剧毒，误食半叶，三刻之内，肠穿肚烂，神仙难救。”
林惊墨的脸，又绿了绿。
他觉得，在这菜园里干活，比在江湖上跟人动刀子还要危险。
至少，刀子看得见。
这毒草……它就混在菜里面啊！
“施主的早课，便是将这片白菜地里的断肠草，尽数除去。”空明禅师笑眯眯地说道，“一株，都不能留。”
林惊墨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白菜和更密密麻麻的……可能是断肠草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瞎了。
这要怎么分？
它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大师……”他艰难地开口，“这个……断肠草，它……它跟白菜，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
“区别？”空明禅师沉吟片刻，“嗯……断肠草的叶片，似乎比白菜叶要尖一点点。而且，它的根茎，是红色的。”
尖一点点？
红色根茎？
这要出才能看到吧！
万一拔错了，把白菜当成断肠草给拔了……
林惊墨不敢想下去了。
“大师，有没有……更简单一点的办法？”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更简单的办法？”空明禅师想了想，“有啊。”
林惊墨眼睛一亮。
“施主可以尝一尝。”空明禅师一脸诚恳，“若是吃了肚子疼，那便是断肠草了。”
林惊墨：“……”
他觉得，这老和尚，一定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自力更生。
他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白菜和疑似断肠草的东西。
叶片……
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断肠草的叶尖，似乎更细长一些。
而且，叶片的边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红色？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捏住一株疑似断肠草的植物，轻轻一拔。
植物应声而出。
根茎……
是红色的！
林惊墨心中一喜。
他成功了！
他找到了第一株断肠草！
虽然这个过程，比他跟人打一架还要累。
他信心满满地开始了他的“除草大业”。
他拔得很慢。
每一株，都要仔细辨认。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酿成“餐桌惨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太阳越升越高。
林惊墨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腰，也开始隐隐作痛。
但他不敢停。
他怕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了。
就在他拔到第不知道多少株断肠草的时候。
他突然看到，在一片白菜叶下，有一条……蚯蚓。
一条很肥的蚯蚓。
比他手指还要粗。
蚯蚓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了，猛地从土里钻了出来。
然后……
它做了一个让林惊墨目瞪口呆的动作。
它……它居然……
后空翻了！
一个标准而流畅的，三百六十度后空翻！
稳稳地落在了另一片白菜叶上。
林惊墨揉了揉眼睛。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蚯蚓……会后空翻？
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这也是“扫地禅”的一部分？
或者说，这菜园里的生物，都这么……特立独行？
他愣愣地看着那条蚯蚓。
蚯蚓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动着的身体，朝他……
抛了个媚眼？
林惊墨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这个地方，越来越诡异了。
他决定，以后离这条会后空翻的蚯蚓远一点。
他继续埋头除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清理完了眼前这片白菜地。
他首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很累。
但看着那些被出的断肠草，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成就感？
“阿弥陀佛，施主辛苦了。”
空明禅师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身后。
手里，还端着一个瓦碗。
碗里，是……水？
“施主，喝口水吧。”
林惊墨确实渴了。
他接过瓦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水很清甜。
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大师，这水……”
“此乃老衲用晨露和几种清心草叶熬制而成，能解暑气，消疲乏。”空明禅师解释道。
林惊墨觉得，这水比他早上喝的白粥要有营养多了。
“多谢大师。”
“施主不必客气。”空明禅师摆了摆手，“今日的早课，施主完成得……嗯……马马虎虎。”
马马虎虎？
林惊墨有些不服气。
他觉得自己己经尽力了。
“施主请看。”空明禅师指着他刚刚清理过的白菜地。
林惊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然后……
他的脸，又垮了下来。
只见那片白菜地里，依旧零星地散布着一些……断肠草。
虽然不多。
但确实有。
而且……
他还看到，有几棵无辜的白菜苗，被他连根拔起，扔在了旁边的草堆里。
林惊墨：“……”
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修行之路，漫漫修远兮。”空明禅师意味深长地说道，“施主，尚需努力啊。”
他顿了顿，又指着另一片菜地。
那片地里，种着……萝卜。
“施主，那片是‘玉顶红萝卜’，其间伴生‘钻心藤’，此藤无毒，却会缠绕萝卜根茎，吸其养分，使其枯萎……”
林惊墨的头，又开始痛了。
他觉得，自己的“扫地小僧”生涯，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漫长……和艰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