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布里埃纳军校的石板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十岁的拿破仑·波拿巴裹紧褪色的羊毛披风,怀中学籍册上“科西嘉籍”的标注如芒在背。这是他离开故土的第三日,法兰西大陆的寒风裹挟着陌生的气息,与地中海的咸涩截然不同。
“快看那个小矮子!”穿金丝刺绣制服的贵族少年突然指着他哄笑,“科西嘉不是刚被征服的叛岛吗?怎么派乞丐来读书?”
拿破仑的脚步顿住。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年前,科西嘉在保利将军带领下反抗法国统治,母亲莱蒂齐亚抱着高烧的他躲避战火;而如今,战败的故土沦为法国行省,父亲卡洛不得不低声下气为他争取到这份奖学金。他攥紧腰间短剑——那是临别时兄长约瑟夫偷偷塞给他的家传之物。
“让开。”他仰起头,目光扫过这群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同龄人。对方显然被这份镇定激怒,为首的夏尔伯爵猛然推搡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拿破仑突然矮身,像捕猎的黑豹般抱住对方膝盖。夏尔重心不稳轰然倒地,后脑勺重重磕在石阶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骚动惊动了巡逻教官。当拿破仑被拽到学监办公室时,夏尔正捂着渗血的伤口大放厥词:“这个科西嘉野种蓄意伤人!”
“蓄意?”拿破仑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惊人,“如果我蓄意伤人,您的鼻梁此刻应该己经断裂。我只是用了父亲教我的摔跤技巧——这在科西嘉,是小孩子间化解矛盾的方式。”他从怀中掏出揉皱的学籍证明,“而且根据校规第七条,受辱时自卫并不违规。”
学监杜普伊的眼镜闪过一道反光。他记得这个学生:入学测试时,拿破仑不仅以满分通过数学和地理,更在作文里写下“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般老成的见解。此刻少年虽衣着寒酸,却站得笔首,眼神里的倔强让他想起年轻时在北美战场见过的印第安战士。
“去医务室包扎伤口,夏尔伯爵。”杜普伊敲了敲桌面,“至于你,波拿巴,罚扫一周马厩——但下次,记得用更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
夜幕降临时,拿破仑在弥漫着马粪味的草料间铺开羊皮纸。白天的冲突像火种,点燃了他蛰伏的斗志。他开始记录在科西嘉学到的山地战术:如何利用地形设伏,怎样用橄榄油润滑火枪零件,甚至构思出一种适合崎岖山路的折叠式火炮。烛火摇曳中,“科西嘉小蛮子”的标签,正悄然转化为独特的生存武器。
三天后的地理课成为转折点。当教授讲到“阿尔卑斯山隘口对军事战略的影响”时,拿破仑突然举手:“先生,您说圣伯纳德山口冬季无法通行,但我父亲曾带领商队在暴风雪中穿越。关键在于用烈酒浸泡麻绳,防止结冰断裂。”他甚至画出简易的绳索滑轮示意图,让满堂贵族子弟目瞪口呆。
杜普伊特意将他的笔记呈交给巴黎军事学院。很快,一个神秘访客出现在布里埃纳。此人自称“军事革新委员会”成员,却在与拿破仑交谈时,不经意间露出对未来政局的暗示:“听说你对法国王室的财政赤字很有见解?”
少年的心脏剧烈跳动。上一世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1789年的巴士底狱风暴,1793年的雅各宾专政,还有自己从土伦港崛起的每一步。他斟字酌句:“陛下的奢靡与贵族免税制,正在掏空国库。或许可以效仿威尼斯,对贸易征收累进税……”
访客眼中闪过震惊。这个构想与巴黎激进派的主张不谋而合,却出自一个十岁孩童之口。临走前,他塞给拿破仑一本加密手册:“每周六晚,钟楼第三扇窗会有暗号。”
随着接触深入,拿破仑发现军校地下暗流涌动。保皇派与革命思想的拥护者在暗中角力,而他的科西嘉出身反而成了天然的保护色。当夏尔再次挑衅时,他选择将对方引到钟楼顶层,展示自己绘制的巴黎城防图:“看到星形广场的防御漏洞了吗?三小时内,我能让五百人突破防线。”
夏尔的脸色瞬间苍白。这个曾被他视为野种的少年,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芒,竟让他想起传闻中那些运筹帷幄的元帅。
隆冬深夜,拿破仑裹着偷藏的军官披风,在钟楼与神秘人接头。对方带来惊人消息:巴黎爆发面包骚乱,王室军队正在秘密调动。“你绘制的阿尔卑斯山道地图派上用场了。”神秘人压低声音,“我们需要有人将物资运过雪山。”
十岁的少年着短剑,上一世在俄罗斯荒原冻死的士兵惨状突然浮现。“我可以带队,但有个条件——”他首视对方眼睛,“沿途设立急救站,用我改良的羊毛织物制作防寒服。”
当第一支满载火药的骡队消失在雪线之上时,布里埃纳军校的众人还以为拿破仑只是去执行普通的物资运送任务。没人知道,这个来自科西嘉的异乡人,己经开始用稚嫩的双手,悄然拨动历史的轮盘。而他藏在床垫下的日记本里,新的篇章正在书写:“弱者适应规则,强者制定规则,而我,要成为改变规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