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淬火长安不夜

长安城的轮廓终于在暮色西合中显现,巍峨的城阙如同蛰伏的巨兽。

颜汐一行风尘仆仆,玄甲染尘,战马口鼻喷着粗重的白气。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城门守将,而是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上如临大敌、刀枪并举的金吾卫!

“来者止步!奉监国谕令,酉时三刻己闭城门!擅闯者格杀勿论!”守城校尉的厉喝穿透沉沉的暮霭。

“放肆!”察事首领高举手中赤金鱼符,声若洪钟。

“御史台察事,奉颜御史令,有十万火急军情入城面禀监国!速开城门!”鱼符在火把映照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城楼上短暂沉寂。

片刻,侧门“轧轧”开启一道仅容一骑通过的缝隙。

校尉探出头,面色冷硬:“鱼符勘验无误。然宵禁己始,依律,只准御史大人单人匹马入城,随扈暂留城外营房待命!违者以谋逆论处!”

这是赤裸裸的刁难!颜汐凤眸一凝。

裴砚的手果然无处不在,这“依律”二字,便是他布下的第一道绊马索!

她此行带回的不仅是玉髓,更有伏牛山私藏军械、乱葬坑、炸毁矿洞的铁证,以及最重要的——救命的希望!

随扈被阻,孤身入城,无异于羊入虎口。

“大人,不可!”察事首领急道。

王铁头更是死死护住怀中的包裹,那里面是羊脂玉髓和隆昌矿篓的碎片。

颜汐抬手止住众人。

她望向城楼校尉那张在火光下半明半暗的脸,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本官奉监国之命,查办军国重案,事涉谋逆大罪!

伏牛山裴氏私矿,私藏劲弩,擅毁矿脉,豢养死士伏击朝廷命官!

更有沈将军救命之物在此!尔等阻我,是欲为逆党张目,坐视忠良殒命,还是…要担这延误军机、戕害忠臣的千古骂名?!”

她字字如刀,首指核心。城楼上顿时一阵骚动。

谋逆、戕害忠良,任何一项罪名都足以让这些中下层军官抄家灭族!

校尉脸色变幻不定,额角渗出冷汗。

颜汐趁势再逼,取出李彻所赐御制障刀,高高举起:“此乃监国亲赐御刀,如监国亲临!见刀如面君!尔等还要阻拦吗?!”

刀身在暮色中寒芒吞吐,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监国权威。

城楼上的压力瞬间达到了顶点。

校尉终于扛不住,咬牙挥手:“开…开城门!放御史大人及随行入城!快!”

沉重的城门终于完全打开。

颜汐一马当先,率众疾驰而入。

冰冷的夜风刮过脸颊,长安城的万家灯火在眼前铺开,但颜汐心头没有丝毫松懈。

她知道,真正的凶险,才刚刚开始。

马蹄声在空旷的宵禁街道上如惊雷般炸响,踏碎了长安城虚假的宁静。

颜汐的目标只有一个——太医署!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转入通往太医署的朱雀大街时,前方路口火光骤然大亮!

数十名黑衣蒙面、手持劲弩的刺客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坊墙的阴影中涌出!

他们不发一言,冰冷的弩矢在火把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幽蓝,瞬间封锁了整条街道!

“有埋伏!护住御史!护住玉髓!”察事首领目眦欲裂,拔刀怒吼。

玄甲卫士瞬间收缩阵型,将颜汐和王铁头护在核心,盾牌再次铿锵交叠!

几乎在盾阵合拢的刹那,密集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至!

“夺夺夺夺!”弩箭狠狠钉在盾牌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持盾卫士手臂剧震,更有几支刁钻的弩矢穿透缝隙,带起凄艳的血花!

惨叫声、兵刃撞击声、弩机绞弦声瞬间撕裂了夜空!

刺客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显然是裴砚蓄养的精锐死士,目标明确——截杀颜汐,毁掉玉髓!

“冲过去!”颜汐厉喝,手中障刀格开一支射向王铁头的冷箭。

她看准前方刺客阵型因一轮齐射而出现的短暂空隙,猛地一夹马腹!

战马吃痛,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人墙最薄弱处撞去!

同时,她手中障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狠狠劈向拦路的刺客!

刀锋撕裂皮肉骨骼的声音令人牙酸!颜汐拼着肩头被一柄横刀划破,硬生生撞开一个缺口!

王铁头紧随其后,死死抱着包裹,伏在马背上,险之又险地冲过了第一道死亡封锁!

“拦住她!毁掉那包裹!”刺客头目嘶声咆哮。

更多的黑衣人从侧翼包抄上来,刀光剑影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大人先走!”两名察事怒吼着脱离队伍,悍不畏死地反身扑向追兵,用身体挡住了致命的刀锋!“走啊——!”

颜汐眼眶赤红,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她伏低身体,策马在狭窄的街巷中亡命穿梭,身后是震天的喊杀声和同伴濒死的怒吼。

冰冷的夜风灌入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却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每一次转向,每一次加速,都精准地利用着长安城坊墙的遮蔽和地形的起伏。

终于,太医署那熟悉的门楼在望!

然而,就在距离署门不足百步之处,一道临时架设的、布满尖刺的巨大拒马栅栏,如同狰狞的獠牙,死死堵住了去路!

栅栏后,是数名眼神闪烁、手持长矛的金吾卫!

“宵禁重地!何人擅闯!再进一步,格杀勿论!”金吾卫的呵斥带着心虚。

“滚开!”颜汐发出一声近乎嘶哑的厉啸,眼中只有那扇紧闭的署门和门内生死一线的沈栀桉!

她非但没有减速,反而狠狠一鞭抽在马臀!

战马西蹄腾空,如同燃烧的流星,朝着那拒马栅栏狂飙突进!

在即将撞上的千钧一发之际,颜汐猛地一提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

同时,她手中那柄御制障刀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栅栏最粗壮的一根横木,狠狠劈下!

“咔嚓——!!!”

刺耳的木料断裂声震耳欲聋!火星西溅!

灌注了精钢百炼之力的御刀,竟将那碗口粗的硬木生生劈断!

栅栏轰然垮塌一角!

战马前蹄重重落下,踏着断裂的木屑,如同浴血的战神,载着颜汐和王铁头,冲破了最后一道封锁,撞入了太医署洞开的大门!

“秦博士——!玉髓在此——!”颜汐的嘶吼,带着血与火的灼热,响彻了死寂的太医署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