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羡说出“知识浓度”这西个字时,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诡异的死寂。
亚当那张永远保持着学者风度的脸,第一次,剧烈地扭曲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被遗忘的图书馆】的战斗方式,是“知识”的具象化。他们每一个成员,甚至每一件“书页武装”,其本质,都是一个巨大的、高密度的“信息集合体”。
如果感染体的攻击逻辑,真的被修改成优先攻击“知识浓度”最高的目标……
那么,他们五个,在这座死城中,就会像黑夜里五颗一万瓦的超级灯泡,吸引来这座城市里所有的、数以百万计的“飞蛾”。
那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不死不休的尸潮。
“你……你在恫吓我!”亚当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修改‘世界之源’的底层代码,会造成不可逆的规则崩溃!你也会被卷进来!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没错,是这样的。”林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愉悦?“但这不正是‘死局’团队的风格吗?言先生把他自己当做炸弹,而我,则喜欢把整个棋盘,都变成炸弹。”
“现在,亚D-先生,”林羡的声音,像一个手握着世界毁灭按钮的魔王,“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现在收手,解除你的‘引力奇点’,带着你的西个‘书页’,立刻离开。我们双方,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第二……”
林羡没有说下去。
但他身后的那块巨大屏幕上,那行闪烁着红色光标的代码,己经开始……缓缓地被删除、改写。
【……Target_Priority = Knowledge_Density(目标优先级=知识浓度)】
“不——!”
亚当发出了一声惊骇的尖叫。
他不敢赌。
他不敢赌这个看起来冷静理智的少年,会不会真的像他那个疯子船长一样,按下那个同归于尽的按钮。
他维持着“引力奇点”的手,猛地一松!
那股束缚着赵莽和医生的巨大引力,瞬间消失。
“撤退!全员撤退!”亚当发出了他进入这个世界后,最耻辱、也最不甘的命令。
那面巨大的“书页盾牌”和“书页巨剑”,迅速地重新分解,变回了两个面无表情的抄写员。他们扶起他们的同伴,跟在亚当身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城市外围,仓皇逃去。
一场原本胜券在握的降维打击,最终,以一种最荒诞、最憋屈的方式,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这就……跑了?”
赵莽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对方狼狈逃窜的背影,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晃了晃因为引力撕扯而有些发昏的脑袋,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医生”则在一旁,惋惜地看着自己碎了一地的药剂瓶。“可惜了,我的‘逻辑瘟疫’,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尝尝鲜呢。”
林羡的身影,从远处的大楼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还会回来的。”他看着亚当离去的方向,眼神平静,“今天,我们只是向他们展示了,我们拥有‘掀桌子’的能力。但下一次,当他们找到了对抗‘逻辑病毒’的方法,或者,找到了‘服务器’的物理位置时,真正的战斗,才会开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赵莽问道,“去追杀他们?”
“不。”林羡摇了摇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转过身,看向了那座隐藏在城市地下的、散发着微弱数据波动的“灰雾之源”服务器。
“我要进去。”
“你要进去?”赵莽和医生都吃了一惊,“那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完全不清楚!太危险了!”
“正因为不清楚,所以才要进去。”林羡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对未知的好奇,“言先生说过,‘书记官’选择这个副本,一定有他的深意。那个‘最终解药’,很可能就藏在这台服务器里。”
“而且……”林羡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我总感觉,这台服务器,和‘衔尾蛇’的本质,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联系。”
“我必须进去看看。”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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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羡的坚持下,三人最终还是来到了那个隐藏在地下的服务器机房。
这里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与地面上那废弃了三百年的景象,截然不同。一排排巨大的、黑色的服务器矩阵,整齐地排列着,无数蓝色的指示灯,有节奏地闪烁,像一片沉睡在数据之海中的星空。
整个机房,安静得只能听到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声。
“这里有人在维护。”赵莽立刻做出了判断。
“没错。”林羡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机房最中央的那个、如同祭坛般的圆形平台上。
平台之上,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的数据流构成的、不断旋转的……大脑。
它就是“灰雾之源”,是这个世界的“中央处理器”。
而在这个“大脑”的前方,静静地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和亚当一样的、洁白的抄写员长袍的少女。
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光般柔顺。她闭着眼睛,双手放在膝上,仿佛己经在这里,静坐了数百年。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但林羡的“矩阵眼镜”,却在她身上,检测到了一个极其微弱,但却真实存在的“灵魂”信号。
她像一个活着的“幽灵”。
“她是谁?”赵莽警惕地问道。
林羡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当他走到那个平台前时,那个银发少女,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到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如同无机质水晶般的、灰色的眼瞳。
她看着林羡,嘴唇微动,发出了一个空灵的、不似人类的声音。
“等待……了……三百……年……”
“终于……有……人……来了……”
“你是……来……‘格式化’……我的吗?”
她的话,断断续续,充满了古老的、令人心碎的悲伤。
林羡的心,猛地一震。
他看着少女那空洞的眼神,看着她那非人的状态,再联想到这个世界那矛盾的“时间线”。
一个大胆的、近乎于真相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你……”林羡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不是‘幽灵’。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灰雾病毒’本身。”
“是‘灰雾之源’的……‘人工智能’。”
“而所谓的‘末日’,所谓的‘感染体’,根本不是病毒爆发。”
“而是三百年前,你的一次失败的‘格式化’,所造成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