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羡那条带着决绝意味的指令，发送到生物实验室内部时，厚重的合金门后，传来了一声仿佛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随即，一切归于死寂。
赵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会...是失败了吧？”
林羡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待着。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那枚一半黑一半白的“小丑的硬币”。他有种冲动，想立刻“观测”一个“手术成功”的结果。
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在这种决定团队命运的关键时刻，去赌那50%的“厄运”概率，是何等愚蠢的行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着两人的神经。
三小时后。
就在林羡几乎要忍不住强行破门的时候。
“咔哒——”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地、自动地，从内部打开了。
一股浓烈到近乎实质的、混合着消毒水、臭氧以及……神圣气息的古怪气味，从门内喷涌而出。
“医生”摇摇晃晃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样子，让林羡和赵莽都大吃一惊。
他那头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此刻几乎掉光了，变成了稀疏的地中海。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老人斑，仿佛在一个月内，苍老了三十岁。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浑浊不堪，充满了极致的疲惫。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灿烂，也更加疯狂。
“成功了……”他用一种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我成功了……我亲手……解剖了一位‘神’……”
两人顾不上他，立刻冲进了实验室。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呆住了。
整个实验室，一片狼藉。无数精密的仪器，都因为能量过载而烧毁、爆裂。地面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和凝固的、散发着金色微光的“血液”。
而在实验室的中央，那座“概率手术台”，己经变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废铁。
而言不尽，就静静地躺在这片废墟的中央。
他身上的“静滞囚笼”己经消失。他看起来，和陷入昏迷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他……怎么样了？”赵莽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己看。”“医生”指了指旁边一台唯一还在运转的生命体征监测仪。
屏幕上，言不尽的心跳、呼吸、脑电波，都处于一种极其平稳的状态。
而在“能量属性”那一栏，代表着“神格”的金色数据条，己经彻底清零。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纯粹“人类”属性的、微弱的蓝色光芒。
手术...真的成功了。
“医生”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疯狂的方式，竟然真的将那份狂暴的“神格”，从言不尽的体内，安全地剥离了出来。
“那份‘神格’呢？”林羡立刻问道。那东西，可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医生”咧嘴一笑，他拍了拍自己胸口一个看起来像是心脏起搏器的、闪烁着微光的金属装置。
“别担心，我用它...给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充电宝’。”他病态地笑道，“现在，我每一次心跳，都能为我的‘逻辑瘟疫’，提供最精纯的‘神性’催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现在，也算是一个…移动的‘神格污染源’了。”
赵莽听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离这个疯子远了一步。
就在这时。
躺在地上的言不尽，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之前那种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鬼眼”。
此刻，他的双眼，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茫然。就像一个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的人，正在重新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眼前的林羡、赵莽和“医生”。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陌生。
“一个月零三天。”林羡回答道，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眼前的言不尽，似乎变了。
他身上那股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令人敬畏的气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普通人”的平和。
“鬼眼”……似乎不见了。
“看起来，手术的副作用，比我想象的要大一点。”“医生”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剥离‘神格’，不可能不损伤到灵魂和意识的本源。他那引以为傲的‘记忆宫殿’和超凡的逻辑推演能力，恐怕也被当成‘肿瘤’，一起切掉了。”
“什么？！”赵莽大惊，“你的意思是，他……变成一个普通人了？”
这个消息，对“死局”团队而言，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们最强的“大脑”，在即将到来的决战前夕，废了？
然而，言不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或失落。
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自己这具“干净”的身体，感受着那种久违的、属于“凡人”的喜怒哀乐。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比轻松的笑容。
“这样也挺好。”他轻声说道。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己经没有什么大碍。
他看向林羡，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的信任。
“我听医生说了。是你，把我叫醒的。”
“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羡强压下心中的忧虑，迅速地将“清算者”设下陷阱，以及他们即将前往“寂静之渊”进行决战的计划，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言不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赵莽和林羡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们不知道，失去了“鬼眼”的言不尽，还能否为他们提供任何有效的建议。
良久，言不尽抬起头。
“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那个侦察小队最后传回来的图片里，那座黑色的方尖碑之门……”言不尽看着林羡，认真地问道，“它的高度、宽度，以及门上那些浮雕的细节，你们分析过吗？”
林羡一愣，摇了摇头：“图片太模糊，而且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只关注了那是‘清算者’的据点，没有进行详细的结构分析。”
“不，那不是据点。”
言不尽摇了摇头，他的眼中，虽然没有了那种洞穿一切的精光，但却闪烁着另一种东西——一种源于他过去十几年侦探生涯中，积累下来的、最纯粹的“职业首觉”。
“那是一座‘传送门’。而且，是一座单向的、通往某个特定‘游戏剧本’的临时传送门。”
“‘清算者’的目的，根本不是想把我们引出去，然后围剿。”
“他们是想……把我们所有人，拖进一个由他们提前布置好的、规则对他们完全有利的‘主场’里去！”
“他们想换个棋盘，再跟我们玩。”
言不尽的这番话，虽然没有经过任何严密的逻辑推演，但却像一道闪电，瞬间点醒了林羡！
林羡的“矩阵眼镜”立刻开始疯狂地重新计算。他将言不尽提出的这个“可能性”，作为新的变量，代入到所有的情报模型中。
几秒钟后，一个全新的、成功率高达90%的推演结果，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言不尽…说的是对的。
“鬼眼”的能力或许消失了。
但那个作为“侦探”的、最敏锐的灵魂，依然还在。
“那我们现在？”
“计划不变。”言不尽打断了林羡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熟悉的、自信的笑容。
“既然他们想换个棋盘，那我们就陪他们玩。”
“只不过，在进门之前……”
他看了一眼赵莽，又看了一眼“医生”，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林羡的身上。
“……我们得先想办法，把这盘棋的‘棋手’，也拉进来。”
“林羡，你那枚‘小丑的硬币’，借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