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颗象牙白的小球，稳稳地停在代表“零”的绿色凹槽中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小丑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狰狞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结果，那双疯狂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纯粹的、孩童般的茫然和不敢置信。
他输了。
在他自己的赌场里，在他自己制定的规则下，输给了他最不可能输掉的、三十七分之一的概率。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
“哗啦——！”
伴随着他信念的崩塌，整个房间，开始剧烈地颤抖。头顶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摔得粉碎。墙壁上的涂鸦开始剥落、褪色。那张由扑克牌搭成的王座，也哗啦啦地散成了一地。
小丑的“主场规则”，因为这场赌局的失败，而出现了动摇和裂痕。
“没有什么不可能。”
林羡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他虽然脸色苍白，精神力几乎被抽干，但他的腰杆，却挺得笔首。
他走上前，看着失魂落魄的小丑，平静地说道：“你输了，小丑先生。按照约定，‘概率手术台’，归我们了。”
小丑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林羡，又看了看那个水晶囚笼里的言不尽，突然，他笑了。
那笑声，不再是之前的疯狂和歇斯底里，而是一种充满了自嘲和……解脱的苦笑。
“是啊，我输了。”他点了点头，“输得心服口服。那个叫‘鬼眼’的家伙，他不仅是个盗火者，他还是个最高明的赌徒。他赌的，不是我的技术，而是我的‘傲慢’。”
“他算准了，我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规则’，被一份外来的‘神格’所干扰。所以，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去对抗。结果，反而让两种规则的对冲，创造出了一个概率最低的‘奇迹’。”
小丑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有些凌乱的紫色燕尾服，重新恢复了几分体面。
“愿赌服输，是‘悖论赌场’唯一的规矩。”
他打了个响指。
房间中央的地板再次裂开，一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如同手术舱般的银白色金属平台，缓缓升起。平台上，布满了各种复杂的能量导管和数据接口。
“这就是‘概率手术台’。”小丑介绍道，“它可以将一个生物体内的不同‘规则’或‘属性’，进行强制剥离。但过程……会非常痛苦，而且成功率，并非百分之百。”
他看向林羡，咧嘴一笑：“这取决于，你们的‘医生’，技术到底怎么样。也取决于，你们的‘船长’，他的意志，到底够不够坚定。”
“医生”走了上来，他看着这个手术台，眼中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像看到了最完美的艺术品。他激动地搓着手：“交给我！交给我！我保证，这会是一场……最精彩的手术！”
“那么，交易结束。”小丑做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带着你们的‘奖品’和‘病人’，离开我的赌场。在我修复好这里的‘规则漏洞’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林羡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小丑虽然暂时认输，但没人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反悔。
赵莽走上前，准备将那个封印着言不-尽的“静滞囚笼”，移动到手术台上。
然而，就在这时，小丑却突然又开口了。
“等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羡右手上那枚“薛定谔的戒指”上。
“按照赌约，你赢了，戒指依然归你。”小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但是，小家伙，你真的以为，和我对赌‘命运’，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林羡的心，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
他看到，那枚原本是银白色的戒指，此刻，竟然变成了一种诡异的、一半黑一半白的颜色。
而在戒指的内侧，一行细小的、如同烙印般的文字，浮现了出来。
【你己与‘Mr. Joker’的命运，产生了‘纠缠’。】
【物品状态己变更为：‘小丑的硬币’。】
【效果：每一次你试图‘观测’一个结果时，你将同时创造出另一个完全相反的‘平行可能性’。你所观测的事件，将有50%的概率成功，50%的概率，滑向最糟糕的、完全相反的结局。】
【备注：欢迎来到，真正的‘概率游戏’。现在，你也是小丑了。】
林羡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这枚戒指，被小丑“污染”了。
它不再是一个可以提升成功率的“许愿机”，而是变成了一把随时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双刃剑”。
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抛一枚硬币。正面是天堂，反面，就是地狱。
“呵呵呵……”小丑看着林羡那难看的脸色，发出了愉悦的笑声，“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小家伙。一个优秀的赌徒，必须学会享受这种……走钢丝的刺激，不是吗？”
“现在，带着你的‘礼物’，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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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局”团队，没有片刻停留，带着言不尽和那座沉重的手术台，迅速地离开了“悖论赌场”。
当他们重新回到第二环区那片熟悉的、阴冷的废都时，所有人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赌场的经历，虽然没有发生任何物理上的战斗，但那种精神上的博弈和压迫，比任何一场血战都更加令人疲惫。
他们回到了钟表匠的巢穴。
钟表匠在看到他们竟然真的带着“概率手术台”回来时，那只浑浊的独眼，也罕见了流露出了一丝震惊。
“你们……竟然真的从那个疯子手里，赢了东西？”
“侥幸而己。”林羡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便立刻指挥众人，将手术台安置在实验室的中央。
“医生，这里交给你了。”林羡的表情异常严肃，“言先生的状态，不能再拖下去了。你需要多长时间？”
“不好说。”“医生”抚摸着那冰冷的手术台，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剥离‘神格’，就像在一颗正在运转的原子弹上，进行微雕手术。可能需要几天，也可能……需要几星期。”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林羡摇了摇头，“‘休战协议’是暂时的。我能感觉到，天空中那些‘眼睛’，己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我会尽力。”“医生”说完，便将自己和言不尽，一同关进了那间完全隔离的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的一切。
房间里，只剩下了林羡和赵莽。
气氛，有些沉重。
“那枚戒指……”赵莽看着林羡的右手，有些担忧地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林羡苦笑着，看着那枚一半黑一半白的戒指，“我现在，相当于随身带着一个‘厄运光环’。任何需要赌概率的事情，对我来说，都变得极其危险。”
“那狗娘养的小丑！”赵莽狠狠地啐了一口，“早知道就该让医生给他下点毒！”
“没用的。”林羡摇了摇头，“这是规则层面的‘污染’，不是任何道具或药剂能解决的。除非……我能找到一个，比小丑更高级的‘规则’，来覆盖掉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抬起头，看向赵莽，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言先生在手术，医生在主刀。我们两个，也不能闲着。”
“你想干什么？”
“练兵。”林羡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我们敲诈来的积分和装备，不能让它们躺在仓库里发霉。我们需要用最高效的方式，将它们转化成真正的‘战斗力’。”
“我要你，赵莽，利用你的战斗经验，去训练那些我们‘招安’来的俘虏。比如‘秃鹫’和‘鬣狗’。把他们，从一群只知道欺软怕硬的鬣狗，变成真正的、懂得配合的‘猎犬’。”
“而我，”林羡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我要去熟悉我的‘新能力’。”
“我要学会，如何在一个50%概率会通往地狱的钢丝上，跳出最完美的舞蹈。”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风起云涌的第二环区。
“当言先生醒来的时候，我们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真正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