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院里的血腥燕窝气,混着苏晚晴心底翻涌的恐惧,几乎让她窒息。赵嬷嬷那句“邪祟侵体”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她死死盯着那盅东西,鲜红粘稠,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毒蛇扑上来。柳昭华知道了!她一定知道了枕头下的东西!送燕窝是警告,是猫戏老鼠的前奏!
“不能坐以待毙!”苏晚晴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前世湖水的冰冷和抄家时的血光交替闪现,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必须自救,必须找到盟友!那个突然冒出来、言行怪异的表小姐林楚楚…苏晚晴努力回忆着前世,完全没有这号人物!这变数,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一个同样被柳昭华“特别关注”的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
另一边,林楚楚被赵嬷嬷“请”回那间简陋的下人房,脑子里还嗡嗡作响。地上那块摔得粉碎的“彩虹蛋糕”,像她刚刚碎裂的“女主光环”。柳昭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比任何厉声呵斥都让她胆寒。
“不对…这不对啊!”林楚楚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书里的柳昭华虽然恶毒,但也没这么…这么吓人!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看实验室的小白鼠!而且她怎么知道我的点心‘来历不明’?难道她也有系统?或者…她其实是隐藏大佬?”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是了!一定是这样!穿越定律之二:表面反派往往是隐藏最深的大BOSS!打败她,才能证明我才是真命天女!”林楚楚瞬间又“悟”了,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狂热的兴奋。“对!攻略世子太低级,要干就干票大的!首接攻略终极BOSS!让她成为我的助力…或者踏脚石!”
就在林楚楚摩拳擦掌,构思着如何用“现代智慧”和“真诚”(她自以为的)打动柳昭华时,她的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林楚楚警惕地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闪烁的陌生丫鬟,看衣着像是内院有点体面的。“表小姐,二小姐…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二小姐?苏晚晴?那个重生归来的女主?!林楚楚心头狂跳。来了!关键剧情人物主动接触!这一定是主线任务开启的信号!她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
栖霞院内,气氛压抑。苏晚晴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林楚楚。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愚蠢兴奋的“表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
“林表妹,”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和颤抖,眼神却锐利地锁住林楚楚,“我们…是同一种人,对吗?都被困在这吃人的侯府,都被她…视为眼中钉。”她没明说“她”是谁,但两人心知肚明。
林楚楚用力点头,压低声音,带着找到组织的激动:“二姐姐!你懂我!那个柳昭华,太可怕了!她根本不像书里写的那么简单!我觉得她有大问题!”
“书里?”苏晚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奇怪的词,心中疑窦丛生,但此刻无暇深究,“她当然不简单!她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佛堂念经,手上却沾满鲜血!我那三弟…就是被她活活埋了的!”她抛出这个重磅消息,既是试探,也是想拉拢。
林楚楚倒吸一口凉气。活埋庶子?!这比书里写的还狠!“她…她怎么敢?!”
“她有什么不敢?”苏晚晴惨笑,眼中是真切的恐惧和恨意,“为了她所谓的‘侯府’,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你看见那燕窝了吗?那是警告!是催命符!”
林楚楚看着苏晚晴眼底深切的恐惧,不似作伪,自己也跟着害怕起来。“那…那我们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当然不!”苏晚晴猛地抓住林楚楚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眼神灼热而疯狂,“我们必须联手!我知道她的秘密!我知道她害怕什么!只要我们找到证据…就能让她万劫不复!”她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你不是说她‘来历不明’吗?这就是突破口!她柳昭华,未必就是真的柳昭华!或许…她才是真正的‘妖孽’!”
真假嫡母?妖孽附体?林楚楚的脑洞瞬间被点燃了!对啊!柳昭华如此反常,定是用了什么邪术夺舍,或者根本就是精怪变的!这设定带感!她立刻觉得苏晚晴的思路无比正确。“二姐姐英明!那我们该怎么做?找道士?找黑狗血?”
苏晚晴看着她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心中鄙夷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士?侯府戒备森严,外人如何进来?眼下,我们需得隐忍,更要留心她的一举一动,收集她的‘异常’之处。尤其是…她与外界接触,或者…独自一人时,有何古怪言行。”她需要一把足够蠢、足够显眼的刀,去试探柳昭华的深浅,吸引她的火力。
“明白!交给我!”林楚楚拍着胸脯,感觉自己肩负着拯救侯府(顺便当上女主)的伟大使命。
两人自以为隐秘的结盟,却不知一字不差地落入了窗外阴影中,一个如同壁虎般无声无息贴在墙上的暗卫耳中。暗卫悄然退去,身影融入暮色,首奔柳昭华所在的正院。
正院书房内,烛火通明。
柳昭华并未在处理庶务,而是执笔,在一幅精细的舆图上缓缓勾勒。笔尖划过的地方,赫然是北境边关几处重要的军镇和粮道。她的神色专注而冷峻,仿佛在推演一场无声的战争。
赵嬷嬷无声地进来,低语几句。
柳昭华笔下未停,只在听到“真假嫡母”、“妖孽附体”时,唇角才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讥诮。
“知道了。”她淡淡应道,目光依旧锁在舆图上北戎王庭的位置。“一个,恨意冲昏了头,把前世的零星碎片当成了全部真相,可怜。另一个,把光怪陆离的话本当成了金科玉律,可笑。”她搁下笔,拿起温热的帕子擦了擦手,动作优雅。
“给二小姐的燕窝,再加一份。她心思‘郁结’,需要好好‘补补’。”柳昭华的语气平静无波,“至于那位林姑娘…不是想找‘异常’吗?让她‘看’。她不是喜欢新奇吗?让她‘学’。侯府西北角那个废弃的小佛堂,收拾出来,以后就让她在那儿,每日抄写《金刚经》百遍,‘静静心’,也好好想想,什么叫做‘诸相非相’。”
“是。”赵嬷嬷心领神会。加燕窝是持续施压,让林楚楚抄经是变相软禁,更是钝刀子磨人。
“另外,”柳昭华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眼神幽深,“给宫里递个话,就说…府里新来的表姑娘,心思纯善,常有惊人之语,似对佛理玄机颇有‘慧根’,言语间偶露‘天机’,倒是个…有趣的妙人儿。”
赵嬷嬷心头一凛。夫人这是…要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氏女,往那天下最尊贵、也最危险的“火坑”里推啊!她不敢多问,躬身应道:“老奴明白。”
柳昭华抿了一口清茶,目光再次落回北境舆图。苏晚晴的恨意,林楚楚的妄想,不过是这盘大棋里微不足道的杂音。真正的风暴,在朝堂,在边关。她需要更多的“棋子”,也需要更锋利的“刀”。
窗外,夜色如墨,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侯府这座华美的牢笼,在黑暗中蛰伏着,等待着下一场无声的厮杀。而那三碗被特别关照的血燕窝,在各自的桌上,正散发着温热的、甜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