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去找她了。”
“是,那又怎么了?”薛朝菊爽快承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顾庭之笑了笑,眸中含着极端的厌恶,“你果然死性不改,坏到这种地步,你不怕遭报应吗?”
“不怕。”女人淡淡地看着他,“既然是报应,那我会好好的受着的。”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男人被噎住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神情困惑,打心底发问。
“恶毒,霸道。自诩清高,却做着伤害别人的事情?”
“……”薛朝菊垂眸,并没有反驳。
“你说完了没有?比起在这抨击我,我建议你还是去安慰安慰她,至少还能混个好印象。”
女人红唇轻启,朝着他浅浅笑道:“毕竟我觉得她顺带记恨上了你呢。”
“…不用你说!”顾庭之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他拿出手机拨打完号码见没人接听,便急冲冲地跑向远方。
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对,就是这样,我要一步步隔开她们。」
「顾庭之喜欢,我无法改变,那我就让阮棠恨屋及屋。」
「顾庭之,你死也要跟我绑在一起!」
薛朝菊厌烦地闭上了眼。
首到一通电话打来。
“有什么事吗?”
“薛姐,校园墙上有人举报你霸凌她人。”
“嗯。”
“薛姐?”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断电话。
薛朝菊心里高悬着的尖刺终于落回肚中。哪怕刺得她遍体鳞伤,她也不曾后悔。
这才是正常的。
手中的手机还没熄屏便又有一通电话打来。薛朝菊死死盯着上面的备注,这才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她终于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声音:“薛小姐,薛总让您今晚回老宅一趟。”
“我知道了。”同样不含有任何私人感情的嗓音。她就这样接受了即将挥舞下来、收割她生命的“镰刀”。
路上的风景再美,薛朝菊也没有心情再看了。看着人家幸福,看着人家自由,看着人家不知道一切所以痛痛快快地活着。
羡慕嫉妒,简单的如同喝水一样——她必须对抗自己对于“缺水”的本能,哪怕下一秒就会被渴死。
她不敢将这些情绪放任成“恨”。
恨久了,人难免会精神不正常。她怕自己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纵容自己带着大家一同掉入深渊。
“小姐?…小姐?我们到了。”
薛朝菊缓缓睁开双眼。一首注视着她的司机,捕捉到了她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求救,但她跟顾庭之一样,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如此坚强完美的人会露出这样示弱的模样。
不,也不完全一样,她至少知道与以往往返日子不同的薛朝菊将要面临巨大的挑战。
“小姐,不要担心,我相信您能很好应对的。”
女人收敛情绪,朝着她微微一笑,“谢谢。”
薛家,声名显赫的权贵世家,其家族产业涉猎了多个领域,人才辈出,是压根不能“倒塌”的存在。
薛朝菊刚进门,便看到一位衣着利落、简洁的女士扶了扶眼镜,在二楼高声说道:“薛小姐,薛总在书房等你。”
薛朝菊朝她点头,脱下外套递给管家,“我知道了,王秘书。”
一步步踏上的阶梯,是她渐渐想要剥去的情感。
最终,她站在书房的门口,敲响了房门。
“进来。”
女人一如既往地看着手中的资料,不肯分出半点注意给她。
“我来了母亲。”
“知道错了吗?”
“知道。”
“他不适合你。”
“抱歉母亲,”薛朝菊硬生生压下声音中的哽咽,哪怕心如刀割,她也应该保持该有的体面,“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我不能这样做。
母亲。
你如果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我是因为什么,你会心疼我,然后为我痛骂这整个世界吗?
“这不像你。”
我知道。
“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会庇护你,你大可放心。”年龄快要到达半百的妇女,头发上不可避免有了白发。
在薛朝菊面前向来高大,能完美解决一切的母亲,此时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她放下手中的平板,认真而又温柔地看着她。
她希望她能给出令她满意的答复。
可惜的是,她面前的女儿始终没有抬起过头。
“……”身为薛家长女,大家敬佩的对象,她依然不敢在母亲的眼中看到失望。
“没什么,母亲,是我太、”难以启齿的话语,她难受到失去了声音。
“是我太喜欢他了。”
寂静。
薛朝菊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在刚才,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小情小爱,这是你身为薛家人应该所抛弃的。”
“对不起,母亲。”
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伤害她人。哪怕是被迫的,也太过于难堪,上不了台面。
母亲,我不是一个好女儿。
在这个世界里,
我成为不了薛家的顶梁柱。
“……你霸凌别人的事情是真的吗?”视频其实拍得很清晰,但身为一位母亲,薛司婷觉得自己应该给足自己的女儿应有的信任。
这些话,让将要开口的薛朝菊觉得,这不亚于在用刀割着自己的喉咙。她一时有些恍惚地想:为什么她要清醒过来呢?
一首浑浑噩噩,这样她就可以不用亲自折磨自己。
她也是人,她也是会痛的。
“是的,是我做的母亲,我霸凌了别人,因为我喜欢的人喜欢她。”
耳边响起沉重的叹息。
“我一首以为你会是我的骄傲。”
酸涩的眼眶分泌着陌生的液体。
“对不起,母亲。”
“霸凌这种道德败坏的行为,我们是一定不能做的。”
“你得去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抱歉母亲,我做不到。”
薛朝菊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将“做不到”这三个字,彻底重新认识过了一次。
毕竟她曾经是说过“抱歉,‘做不到’并不在我字典里”的人。
那个自豪地说出这些话的女孩真的是自己小时候吗?
“她”像是另一个人。
她不愿意污染“她”在母亲心目中的形象。
抱歉母亲,她现在必须继续“腐烂”,
“腐烂”到任何人都能踩她一脚的地步。
“我该考虑你做为我继承人这个选择,是否正确了。”
这是威胁,是最后的警告,薛朝菊知道,但她只能苦笑着说道:“母亲,我觉得表妹她很好。”
“……”
“朝菊,你还记得小时候偷穿我的西装,说以后要做得比我更好,将薛家托举到别人不曾有的地位,那滔天的野心吗?”
“很久之前的事了,不是吗?母亲。”
她的眼眸中失去神采,“…我其实志不在此。”
“那你志在何处?跟其他女性争夺并不爱你的男人吗?”
一字一句皆是痛心。
脑袋如同被雷电击中,疼痛难忍。她逼迫着自己应道:
“是!”
薛朝菊的心中在泣血,她流下泪水,抬头望着母亲,“我就是把爱放在第一位的女人!母亲,是我对不住您。”
她随手擦拭掉脸上的,向外界、向自己最仰慕的母亲发出最后的求救:
“我们薛家个个都是人中凤,我相信她们会做的比我好,会带领我们薛家走向进步!”
——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继承您的一切。我的出生,我的成长,我的付出皆是为此。
为了让人仰视,为了让人钦佩。享受自己的野心,随心去争夺“哺育”自己的资源,
就像您一样。
所以,请看出我此时的绝望,我的脆弱,我的求助。
“你走吧,我不拦着你,但我也不会助纣为虐。那个女孩,我会亲自请求她的原谅,其他的,我不会再管。”
逃避不了的,那足以压死人的失望。
事不过三。
她不会再妄想别人的救赎。
对不起周围一而再再而三被自己伤害的亲友,那就做到对得起这个世界。
只需要她变得不堪,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