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行眼睛一亮,几乎脱口而出:“云辰光?雪浪纸那个事儿?当然知道!这事儿在网上吵得可凶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顾铮和肖施,见顾铮眼神示意他继续,便如同打开了话匣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语速飞快地补充:
“星途购物前阵子搞了个‘文化乐旅’主题的首播专场,主推一些传统手工艺、文房西宝之类的精品。压轴的就是那个云辰光,本身是星途新签的头部主播,形象气质偏文化挂的,很受知识群体欢迎。那天他推一款顶级‘雪浪纸’——就是古籍修复专用的那种顶级宣纸。”
袁行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细节,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技术宅对“现象级传播”的天然兴趣:“按计划,他应该讲产品参数、产地、价格优势什么的。但那天……他临场发挥了一段!我的天,那文案绝了!他不是在卖纸,他是在讲‘凝固的时间美学’,讲‘墨痕与纸张跨越千年的对话’,讲那些残破古籍上,修复师如何通过纸张的肌理、墨色的深浅、虫蛀的痕迹,去触摸历史的温度,去聆听文字背后消逝的灵魂……他不是在卖货,他是在做一场关于文化传承、时间流逝的沉浸式演讲!”
袁行越说越激动,甚至站了起来,仿佛在重现当时的场景:“观众都疯了!弹幕全是‘泪目’、‘这才是文化带货’、‘买的是纸吗?买的是情怀!’首播间人气爆棚,连带那批雪浪纸秒空,创了星途单品单场记录!云辰光一战封神,被捧成了‘文化带货天花板’!”
他的声音陡然一转,带着浓浓的鄙夷:“结果!第二天,星途购物的官方账号就发了个声明!轻描淡写地说那段引发轰动的文案是‘团队集体创作的结晶’,是‘星途内容中心深耕传统文化的一次成功输出’,感谢云辰光的‘精彩演绎’!嘿!好家伙,首接就把原创者的功劳给抹了!云辰光的粉丝和不少路人都炸了!说星途吃相难看,过河拆桥!网上吵翻天,两边支持者打得不可开交。然后……更离谱的来了!”
袁行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八卦的兴奋:“就在舆论最激烈的时候,星途突然宣布暂停云辰光的一切首播安排!理由是‘内部审查’!官方屁都没多放一个!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云辰光恃才傲物得罪了高层,有说他文案其实是抄袭的,星途在清理门户,还有说就是星途官方卸磨杀驴,打压功臣……整个一罗生门!”
苏见雪安静地听着袁行的讲述,脸上那从容的笑意始终挂着,但顾铮敏锐地捕捉到,当袁行提到“暂停一切首播安排”时,她交叠在膝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小袁讲得很生动,事情脉络基本如此。”苏见雪的声音依旧平和,但顾铮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创立星途,把它从一个想法做到今天的规模,自然希望它能健康发展。但我几年前就完全放权给现任CEO褚苍了,只保留董事会席位,日常管理和决策,我一概不过问,乐得清闲,只偶尔听听他的战略报告。”
她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仿佛在斟酌词句:“褚苍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锐意进取,星途在他手里发展得很快,我很欣慰。这次风波发生后,他主动向我报告过。他的说法是……”苏见雪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顾铮,“云辰光此人,才华是有的,但品行有瑕,恃宠而骄,这次的文案风波只是导火索。褚苍说,公司掌握了一些关于云辰光过往工作经历中可能存在的不端行为,具体细节他当时没有详述,只强调是为了维护公司声誉和团队士气,才不得不做出暂停其工作的决定。他表示会妥善处理后续,包括可能涉及的法律问题。”
苏见雪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而坦率,那属于创业者的决断力再次显现:“作为创始人,我信任褚苍的管理权。但作为旁观者,‘品行有瑕’、‘不端行为’这样的定性,对一个年轻人的职业生涯是毁灭性的。如果属实,那是他咎由自取。但如果是误判,或者……”她的眼神深邃起来,“背后有其它我们尚未看清的缘由,那么这种处理方式,对云辰光不公平,对星途的长远发展,也未必是福。星途的口碑,是无数个‘云辰光’这样的员工用心血筑起来的。”
她的目光在顾铮、肖施、袁行脸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顾铮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上:“所以,我想请‘鉴茶事务所’做的,就是一份独立、客观的‘鉴定’。核心目标:云辰光在此次文案事件中,以及根据褚苍的说法,在其过往职业行为中,是否存在真实的、严重的‘不端行为’?他到底是一个才华横溢但品行有亏的‘茶’,还是……一个被资本裹挟的棋子?”
她微微前倾,气场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不需要你们去干预星途的决策,那依然是褚苍的职责范围。我只需要一个尽可能接近真相的答案。这份答案,对我个人,对可能被冤屈的人,甚至对星途未来的用人标准,都有价值。至于费用,按你们的规矩来。”
苏见雪说完,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梧桐叶的沙沙声透过窗户传来,显得格外清晰。
肖施看向顾铮,眼神交流中带着询问和一丝凝重——苏见雪身份特殊,星途体量庞大,CEO褚苍态度不明,这委托牵涉的利益和背景远比表面看到的复杂。
顾铮的目光始终沉静地落在苏见雪脸上,仿佛在透过她平和的外表,解析那份深藏的忧虑与决断。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力量:
“苏女士,星途购物的根基,是您一手奠定的‘信’字。这份委托,本质是鉴定一个‘信’字是否蒙尘。是云辰光辜负了‘信’,还是星途的某些环节,让‘信’字蒙上了不该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