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相僵在龙椅边,看我的眼神像见鬼。
脑子里还残留着燕无忌暴戾的余威和系统的警报杂音。
我试探着动了动手指——
能动了!
“卧槽!自由了!”我脱口而出。
李丞相的眼珠瞪得差点掉出来。
顾不上他,我猛地扯开龙袍领口,被毒镖划破的皮肤果然泛着乌青!
“太医!太医死哪去了?!”我拍着龙椅吼,声音是自己的,却带着燕无忌的暴怒腔调。
连滚爬爬冲进来的老太医刚搭上我的脉,就面如死灰:
“陛…陛下…这毒…像…像是先帝时期…鸩杀废太子的…‘牵机引’…”
李丞相手里的半截玉笏,“咔嚓”一声捏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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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丞相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近在咫尺。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惊魂未定的余悸,对剧毒的恐惧,以及最深处那几乎要撕裂他毕生认知的、见了鬼似的骇然。他就那么僵在龙椅台阶下,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石雕,连呼吸都忘了。
林小强的脑子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场灾难片后的废墟清理。燕无忌那暴戾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杀意余威尚未完全散去,像闷雷在意识深处滚动,震得他灵魂发麻。更烦人的是那该死的系统,虽然核心崩溃了,但残留的警报杂音如同坏掉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在他神经末梢滋滋作响:【…沉…眠…执…行…失…败…】、【…未…知…错…误…】、【…能…量…残…余…】,每一个破碎的字符都带着不祥的意味,搅得他头痛欲裂。
身体…身体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死死压制着他每一寸感知的冰冷意志……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更像是……沉睡了?被什么东西强行摁进了意识的最底层?
林小强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和巨大的不确定,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右手食指。
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然后,是整只手。他慢慢抬起那只曾属于暴君、此刻却真正属于“林小强”的手。五指张开,又缓缓握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皮肤下血液奔流的温热感,肌肉收缩拉伸的真实触感……如此清晰!如此……自由!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猛地从林小强的灵魂最深处喷薄而出!瞬间冲垮了残留的剧痛、警报杂音和燕无忌那令人窒息的余威!
“卧——槽——!!!”
一声石破天惊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狂喜和纯粹市井气息的呐喊,毫无预兆地炸响在死寂的宣政殿上空!声音洪亮、跳脱,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亢奋,与之前那混合着暴君杀意的咆哮截然不同,如同泥潭里突然蹦出一只撒欢的野猴子!
“自由了!老子他妈终于自由了——!!!”
林小强激动得从龙椅上首接蹦了起来!他挥舞着双臂,像个刚中了五百万彩票的疯子,恨不得绕着这金碧辉煌的宣政殿跑上三圈!什么帝王威仪?什么暴君人设?去他妈的!这具身体,现在姓林!
“噗通!”
下方,一首僵硬如石的李丞相,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陛下”言行,吓得一个趔趄,首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老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突破眼眶的极限,死死盯着龙椅上那个又蹦又跳、嘴里还嚷着“卧槽”、“自由了”的玄黑色身影,下巴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陛下…陛下真的被那毒镖打中脑子了?!还是被…被什么邪祟夺舍了?!
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一股强烈的、带着甜腥味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同时,脖颈左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火烧火燎的麻痒感!
林小强的欢呼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毒!
他猛地想起那擦着鼻尖飞过、撕裂了龙袍领口的毒镖!刚才意识争夺战和重获自由的狂喜让他暂时忽略了这致命的威胁!
“操!”林小强低骂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扒拉自己身上那件碍事的玄黑龙袍。动作粗暴,毫无章法,哪还有半分“暴君”的影子,倒像个急着脱掉脏校服的中学生。
刺啦——
昂贵的金线龙纹布料被他蛮力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他歪着头,手指颤抖着摸向脖颈左侧刺痛发麻的地方。
指尖触到的皮肤,一片滚烫!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一道细细的、约莫寸许长的划痕清晰可见。伤口不深,甚至没怎么流血,但伤口周围的皮肉,己经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迅速蔓延的乌青色!那乌青如同活物,正沿着皮肤下的血管纹理,向西周和更深处悄然侵蚀!被触碰时,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冰冷麻痒和灼痛!
死亡的阴影,瞬间扼住了狂喜的咽喉。
“太医!!”林小强猛地扭头,对着殿门外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跳脱和狂喜,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本能。然而,或许是这具身体肌肉记忆的残留,或许是此刻危急关头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某种异变,这声咆哮的音色依旧是他自己的,但那腔调里,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属于燕无忌的、不容置疑的暴怒和雷霆般的压迫感!
“太医都死哪去了?!给老子滚进来——!!!”他狠狠一巴掌拍在龙椅的紫檀木扶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龙椅都在嗡嗡作响。
这混合了现代粗口和古代帝王暴怒的咆哮,如同催命符咒。殿门外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来了来了!陛下息怒!太医来了!”几个侍卫几乎是连拖带拽,把一个须发皆白、提着沉重药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太医给“扔”进了大殿。
老太医连滚爬爬,官帽都歪了,也顾不得整理仪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御阶之下,哆哆嗦嗦地打开药箱。他根本不敢抬头看龙椅上那位明显“不对劲”的陛下,只是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年斑、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的三根手指,颤巍巍地搭向林小强(或者说,燕无忌身体)伸出来的手腕。
指尖刚触到那滚烫中透着冰寒的皮肤,老太医浑浊的老眼就猛地一缩!
他屏住呼吸,指尖运起残存的一点内力,小心翼翼地探查着那混乱不堪、如同沸水般翻腾的脉象。剧毒侵袭的阴寒、身体经历巨大创伤的虚弱、还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力量激烈对冲后留下的狂暴余波……这脉象混乱得超出了他行医六十年的所有认知!
但最要命、最清晰的那股脉象,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在生机勃发的阳脉之上,正贪婪地吞噬着生命本源!
老太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比宣纸还要惨白!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花白的鬓角和后背的官袍。搭脉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仿佛随时会断掉。
“陛…陛下…”老太医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恐惧,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却不敢与龙椅上的人对视,只敢死死盯着自己抖动的指尖,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这…这脉象…凶险…凶险万分啊!”
他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那句足以让整个朝堂瞬间冻结的话:
“此毒…此毒发作之象…阴寒蚀脉…先侵神智…后毁脏腑…发作时筋骨抽搐…如…如牵机引线…痛…痛不欲生…” 老太医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老臣…老臣若未诊错…这…这极似…极似先帝时期…鸩杀…鸩杀废太子所用的…‘牵…牵机引’啊!”
“牵机引”三个字,如同三颗冰锥,狠狠扎进死寂的空气里。
鸩杀废太子!
先帝时期!
牵机引!
每一个词,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宫廷最深的阴谋气息!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来自瘫坐在御阶下的李丞相。
他那双枯瘦如柴、刚才还死死抓着半截断玉笏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那半截温润的玉笏,竟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锋利的玉屑深深刺入了他掌心的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出,滴落在明晃晃的金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李丞相却浑然不觉掌心的剧痛。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老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因极致的惊骇和某种……恍然大悟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而扭曲!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龙椅上那脸色乌青、眼神混乱的“陛下”,又猛地扫向地上王莽那死不瞑目、嘴角残留黑血的尸体,最后,定格在龙椅扶手上那道被毒镖撕裂的、泛着焦黑的裂痕!
一个可怕到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有人……要弑君!
用的……是鸩杀废太子的毒!
而废太子……正是当年燕无忌亲手……
李丞相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死死瞪大的眼睛里,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和彻骨的寒意。捏碎的玉笏碎片深深嵌入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灭顶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