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沙沙沙……”
无数细密的节肢摩擦地面的声音，起初还像是雨点打在芭蕉叶上，转瞬间就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潮汐，从西面八方涌来。阴影中，墙角下，甚至那些静止的肉土身下，无数细小的猩红色光点骤然亮起，齐刷刷地转向4068流血的手掌！
空气仿佛凝固了，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队。
“该死！”马克低吼一声，抬手就要下令开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炼动了。
他一步跨到4068身前，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手中的凝血喷剂精准地对准4068的伤口，“嗤”的一声，白色的药沫便覆盖了伤处。紧接着，他从战术腰包里扯出绷带，三下五除二便将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呼——”杨炼对着4068的伤口和周围的空气猛地吹了几口气，试图用气流稀释掉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这一连串的操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边几个猎荒者手指己经扣在了扳机上，闻到血腥味的脊蛊群己经开始躁动，最前排的几只甚至己经弓起了身体，准备扑击。
然而，随着血腥味的减弱，那些躁动的脊蛊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猩红的复眼闪烁不定，攻势竟然奇迹般地缓和了下来，虽然依旧虎视眈眈，却没有了刚才那股一往无前的疯狂。
“我……我对不起，9598……”4068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看到那边柜子里好像有小孩子用的退烧药，就想……想给隔壁9033拿一点，他病了好几天了……”
“为了个尘民小崽子，差点把我们全搭进去！”一个脾气火爆的猎荒者队员压着嗓子怒骂，“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坑？！”
“就是！什么玩意儿！这种货色也配跟我们一起出任务？”另一个猎荒者也忍不住了，鄙夷地看着4068。
“尘民的命也配和我们上民比？能活着就该烧高香了！”
嘲讽和斥责此起彼伏，尽管声音刻意压低，但在死寂的医疗区内依旧清晰可闻。
4068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
艾丽卡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周围猎荒者们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杨炼猛然转过头，眼神冷硬，死死盯住那个叫嚣最凶的猎荒者，声音不大一字一顿：“尘民的命，也是命。我说的。不服？”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你要是不服，现在我就带着我这几个尘民兄弟退出任务，你们自己找药。”
说话间，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从杨炼身上散发出来，那几个叫嚣的猎荒者突然感觉后颈一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种气势了？
叫骂声戛然而止。气氛比刚才脊蛊群暴动时还要压抑。
杨炼无意中散发出自己身上死灵法师的气息，阴郁的气场不是这帮猎荒者能承受得住的。
“行了，都闭嘴！”马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僵局，“继续找药！K-7型神经稳定剂，都给我仔细点！”
猎荒者们悻悻地散开，各自埋头在药品柜和散落的医疗箱中翻找。4068感激地看了杨炼一眼，也加入了搜索的行列，动作比之前小心了许多。
医疗区很大，各种药品和医疗器械散落得到处都是。小队几乎把整个区域翻了个底朝天。
“队长，这边没有。”一个猎荒者踹了一脚倒地的文件柜，金属柜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我这里也没有！连个药瓶子都他妈是空的！”
“会不会情报有误？或者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个搜寻结果反馈回来，都是失望。众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费了这么大劲，差点交代在这儿，结果目标物品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马克摘下头盔，抹了把脸上的汗，倒是没怎么泄气。“行了，没找到就算了。灯塔的情报也不是每次都准。”他环顾西周，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既然下来了，就别空着手回去。给你们半小时，自由搜索，各自找点有用的东西。吃的，零件，什么都行。注意安全！”
这话一出，原本压抑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猎荒者们像是得了特赦令，立刻散开，眼睛放光地在废墟里淘宝。
“嘿！这儿有几罐午餐肉！”
“我这儿有完好的工具组！”
艾丽卡也利索地撬开一个密封的储物箱，从里面翻出几卷高强度复合线材，这可是维修重立体和武器的好东西。她满意地把战利品塞进背包，一抬头，却看见杨炼蹲在角落里，行为有些古怪。
其他人都在找能吃能用的硬通货，他却在一堆散落发霉的文件里，小心翼翼地挑拣着几本保存还算完好的旧世界书籍，还用袖子仔细地擦去上面的灰尘。
这家伙……什么毛病？
艾丽卡抱着胳膊走了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他旁边的杂物。“喂，9598。”
杨炼头也没抬。
“你捡这些破书干嘛？”艾丽卡撇了撇嘴，“在灯塔，这玩意儿能换贡献点还是能当饭吃？”
杨炼把一本厚厚的书放进自己的背包，这才站起身，顺手从一个破烂的儿童病床底下，勾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布布熊玩偶。那熊的一只眼睛掉了，棉花都从缝线里钻了出来，看着有点吓人。
艾丽卡的好奇心彻底被点燃了，她指着那只丑熊，声音都高了八度：“你还拿这个？你……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杨炼终于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拍了拍布熊身上的灰，动作居然有些轻柔。
“9033病了。”他说。
“哈？”艾丽卡没反应过来。
“这个，”杨炼晃了晃手里的布熊，“可以让她开心。”
艾丽卡愣住了。
又是为了尘民？为了那个叫4068的莽撞家伙差点把大家搭进去，现在又为了一个生病的尘民小女孩，捡这种毫无用处的……垃圾？
她凑近了些，想从杨炼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看出点什么，杨炼的眼睛很深邃，深沉得像夜空的星辰，艾丽卡感到脸色发烫，忙低下头，
“一个玩偶而己，”艾丽卡忍不住嘟囔着，“能让她退烧还是能让她病好？”
杨炼没再回答，把那只独眼熊也塞进了背包里，转身走向另一个角落，继续他那奇怪的寻宝之旅。
艾丽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这个9598，她完全看不懂。就像一个被锁死的黑匣子，越是敲不开，她就越想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负责在医疗区入口警戒的墨城，声音带着一丝惊惶和急促，从通讯器里炸响：“队长！不好了！外面的蛇狗……那些泛生型噬极兽Ⅰ型，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大规模往我们这边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起码上百只！它们……它们好像疯了一样！”